这场交谈来得有些迟了。
江灼雪看着那些文件,一页又一页,沉默地看着。
他的双手在微微发抖,阮瑟很想拥抱他,却惊觉自己似乎已经没了立场,于是便只是沉默地陪着他。
许久后江灼雪终于把纸张放下来,用一双疲惫的、沉甸甸的眼睛望着她。
“对不起。”她说。
这不是江灼雪想要的解释,所以他不说话,也不动。
她久久地沉默着,复又开口:“真的很抱歉。”
“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吗?”
文件里的信息同他的推测差不离,无怪乎是罪魁祸首变成利益既得者,但无论怎样,都迁怒不到阮瑟头上。
他一直都知道她与这文件里的肮脏往事无关,他只想要另一件事的解释,他们两人之间的事。
阮瑟怔怔地看着他,又是一阵沉默,她慢慢地摇头:“我很抱歉,如果你是因为这件事讨厌我的话……我以后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她身上裹着他的毯子,莹润的面颊泛着酡色,似乎是发烧了。
江灼雪心里一痛,见她眼神迷蒙,发丝乱糟糟地黏在额前,就要伸手替她将乱发拂开;却听她道:“但是叶氏内部真的很复杂,你容易被利用,如果你有难处,我会给你赔偿的,多少钱都可以,别再跟叶家有纠葛了...好不好?”
这话就是一点火星,将他心中盘亘绞缠的引信给点燃了。
“你是不是以为只要给我钱就可以打发我!”遏制不住的低吼从他喉间冲出,“阮瑟,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如果仔细分辨,不难听出那狂怒之下藏着一股委屈,阮瑟被他暴怒的样子惊得窒住了。
她缓了缓一团乱麻的思绪,手足无措地跟他解释,“不是的...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但话还没说完,她剧烈地咳嗽起来,江灼雪登时慌了神,把她揽进怀里,轻轻拍她的背。
她的耳中嗡鸣阵阵,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痛,在一阵夹着喘的呛咳后,阮瑟忽然呕出一口血。
江灼雪霎时吓的魂飞魄散,“你怎么了?!别吓我...别吓我...我带你去医院!”
他感到怀中的躯体滚烫,几乎像一捧火。
“真的对不起.....”阮瑟抬起一张惨白的脸,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眼神令他感到恐惧,好像下一秒她就要熄灭,被骤然而降的暴雨吞噬。
......
阮瑟睁开双眼,眼前是一片雪白。
知觉是慢慢回流的,从手掌开始——有人握着她的手,源源不断地供给着温暖。
她只是微微一动,对方便立刻惊醒,“太好了...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是江灼雪。
她又闭上眼睛,向胆怯低了头。
泪水刺着眼皮,几乎要流出去,被她紧紧闭着眼努力阻止,温暖干燥的手指抚上她的额头,又轻轻地拭去她的泪。
“……谢谢你醒过来。”江灼雪低声说。
阮瑟感到自己的手被人拿起,小心翼翼地握紧,“你把我当成什么都可以,消遣也好,宠物也好……什么都好.....只要别离开我。”
不是...不是这样的。阮瑟侧过头,这样细微的动作对她而言依然吃力,但她努力地张口,想要说话。
江灼雪的泪却在这时候落下来,晨曦扑进屋子,将他眼底的泪光映得像快要破碎的水晶。
“只要你别离开我,我以后都会听你的话,”每一个字眼都被他咀嚼似的,说得极其艰难而用力,他索性闭上眼,把额头抵进她的掌心。
“对不起...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别离开我,求你了。”
这句话的尾音轻到几乎散在风里,含着哭腔。
阮瑟忽地将手抽了回去。
江灼雪惊慌地抬头,觉得心好像也破了个洞;那只温暖的手却落在他发间。他含着泪,配合地低下头去,让她用手抚摸自己的头发,像轻柔的风似的,慢慢拂过脸庞和眼睛。
......
阮瑟的病是遗传性的,就像她早逝的母亲一样。这件事似乎将阮父击倒了,以至于他看见病房里的江灼雪时也没说什么。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阮瑟从父亲的眼睛里看到这句话。
她知道,若是她没有生病,父亲这样的人会对江灼雪表示歉意,并做出极丰厚的补偿,但相应的,绝不会让女儿和有着这般纠葛的人在一起。
但现在,他妥协了。
一切都在向光明发展,阮父默认了江灼雪的存在,所以当江灼雪跪在床边向她求婚时,她含着泪答应了,毫无一点迟疑。
只是她还要住很久的院,于是江灼雪每天清晨将窗帘拉开,让阳光洒进来驱走灰尘,再坐到阮瑟床边,等着她醒。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