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呢喃,景色乍长春昼。柳展宫眉,翠拂行人首。
春日正酣。园中人也香梦正酣。
日头正上,羽阳阁便来了个不速之客。来人穿一件深蓝色长袍,衬得他面如冠玉,衣襟拂地,袍角绣着银丝缠枝纹,矜贵不凡,正是晋王徐归棹。他平日只里在林玉孚面前活泼些,旁人跟前仍是气度逼人的龙子凤孙。
“你们姑娘呢?”没见到林玉孚的人,徐归棹问道。
樱落正要告诉他林玉孚的去处,便被犀照拦下,抢道:
“方才姑娘拿着坛酒,说是要去寻春,叫奴婢们都不要跟着。现下不知道醉在哪处了。”
徐归棹眉心一拧:“你们是怎么照顾姑娘的!且不说宫里人多眼杂,出什么乱子怎么担待得起,就是春日里仍寒冷,放她一人不慎见了风,不是又要难受?”
随后也顾不了礼数,自己也去寻。
樱落在一旁惊掉了嘴巴,还可以这样?姑娘明明只是去园子里小坐,犀照说的好像姑娘不知所踪了。
犀照倒是甚为满意,觉得自己真是一个能解主子忧愁的聪明婢女。得意地看了樱落一眼:“这叫眼力见儿,好好跟我学学。”
樱落不怎么赞同,“这么做,姑娘会不会生气啊。”
“生什么气啊?这两位小冤家,明明都牵肠挂肚的,但一个个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再不努努力,这层窗户纸什么时候能捅破啊。”
她这长篇大论,头头是道,樱落也迷迷糊糊感到几分道理,讷讷地点点头,是这样的吗?
另一边,与犀照想得不同,这窗户纸并没有捅破。
却说,徐归棹是知道林玉孚这姑娘,平时看着规规矩矩的,其实私底下是个野性子,嗜酒、骑马、博戏样样精通。抱着酒去寻春这样的莽撞雅事,倒也是她会干的事。
走过一个开满山椿的小蹊,尽头的奇石旁一抹石榴红的倩影攫住了他的眼睛。
刚才萦绕在心头的焦急一下子便散了,他稍住轻笑着摇了摇头,便抬脚朝前走去。
那婢女说的还真是贴切,林玉孚真是抱着酒坛子在饮,周身都染上了酒气。听见脚步声,回头见是徐归棹,姑娘弯弯的眼睛似乎忽得亮起来,展露了一个惑人的笑,因着略有些微醺转身时踉跄了一下。
徐归棹眼疾手快,揽住了林玉孚歪了一半的身子,酒香入怀,立时他的心脏便鼓噪起来。他的酒量实在抱歉,不知是被这酒气这么一浸还是被眼见人的笑醉倒,竟已经感到头晕乎乎起来。林玉孚还只管眯着笑道谢。
一股郁气上涌,她这么不设防,是不是来谁都这般甜盈盈。
“林狪狪,你醉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林玉孚似是被逗笑了,咯咯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细牙:“自然了,我的晋王殿下,我的酒量可不是你那三杯倒。”言毕,又将酒坛倾了一倾。
纵然知道她是无心之言,徐归棹也被“我的晋王殿下”几个字砸得有些飘飘然。“知道知道,林女侠海量。”见她似乎还清明着,也丛珊入列地顺着她的话说。
原本绽开的芙蓉面却柳眉一竖,斜睨了他一眼:“晋王殿下日理万机,怎么有空来找我?”日前,太子徐冬凌被官家勒令东宫静养,他的那份事务一部分便落在了徐归棹头上,是以这些天徐归棹还真是没什么空余时间。
只是林玉孚这话刚出口便有些后悔,太酸了,似乎自己一直等着似的。如果徐归棹再心细点,就能察觉出这话的埋怨撒娇之意,但他正心猿意马被陡然一问,本也是没事找事来的,只是多日不见,心中有些想念,但还不好说出口,倒是紧张起来,急忙捡些借口搪塞。
“这个嘛,哦,是林大人。官家命林大人回京,三日后就要到云京了你可知道?”
“竟这么快!”林玉孚听得马上就能见到爹爹,十分惊喜,把刚才的一点忸怩早忘到脑后了:“他也不写信告诉我。”
“你也别怪林大人,陛下还没有对外放出风声,只是亲近的知道。他也是为了周全起见,总之到时你们父女也是能团圆了。”林琼不光是主站派的主力军,他还是个直臣,不参与结党,只忠于官家,得罪了不少人,若是让人早早知道他将回朝,指不定要出乱子。
想起上辈子父亲,林玉孚不禁对官家生出点怨怼,父亲早年父母双亡,中年丧妻,孑然一身一心为国,还遭多次贬斥。有用了便召回来,没用了便丢开手。
“多年不见,不知道爹爹可安好。”
“你放心,在兖州时我托几个好友照顾老师,老师天性豁达,再加上还有你在云京,不至于凄然自苦。等到三日后他回到京城,就可见到了。”林琼年轻时高中榜眼,做过一段时间徐归棹的老师。是以,徐归棹于朝政上也有几分林琼的影子,刚直果毅。
“多谢殿下。”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他没有说为何不需言谢,林玉孚也没有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