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的事太多了,消失一段时间,对许多人都好。”戚朴真诚的直视着刘德六的眼睛。
“唔……我明白了……”刘德六立即就改变了主意,从靴子里掏出一个信封,“也算你运气,拿去吧。只是本来我已约好,今天在这里和买家交割。你能不能帮刘叔个忙?稍等一会儿,待他们到了,帮我做个见证再走?”
“当然不会让刘叔为难。”戚朴接过信封,“我去去便回。”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关?”刘德六好像又想到了什么。
“帮您圆完场,立即就走,刘叔放心。”戚朴拱拱手,先行离开了那个角落。
刘德六看着他走远,自顾自的摇摇头,转身返回酒肆。
另一边,戚朴则在绕过几条胡同后站定,从怀里掏出一张油布,把刚刚拿到的信封包严。等到四下无人之时,又纵身跃上一家民房屋顶,数岀一片瓦片揭开,将油布包藏入,再把瓦片盖回原处。一切收拾停当,才跳回到街上,大摇大摆的向同福酒肆踱去。
此时此刻,同福酒肆里,李二正围着刘德六团团打转。
李二奴颜婢膝的巴结:“刘老爷。”
刘德六看都不看他,“好,李二。”
刘德六走进一个雅间坐下,李二连忙跟了进去。
“您今天手气可真不赖,简直让人以为您天生就是赌神。”李二奉承着。
“噢,你凭什么认为我不是呢?”刘德六板起面孔。
李二含含糊糊的说:“没什么,没什么。您刚到咱们金城那会儿,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刘德六冷峻的问。
“我没以为什么,我哪有资格嚼舌根子。”李二唯恐得罪刘德六,赶忙陪上笑脸。
“听说昨天钦差到城署是专门稽查走私的。”李二试着转换话题,“今天金城就抓了两个私盐贩子,枭首示众。就这点子事,就为糊个口,这两个人也太倒霉了。”李二一阵兔死狐悲。
“还不错吧。”刘德六无动于衷,“昨天还是默默无闻的小卒,今天已是名动全城。”
“恕我直言,您真是铁石心肠。”面对刘德六的冷淡,李二感到十分沮丧。
“行啦,我宽恕你。”刘德六言简意赅,“去拿壶明前的云雾,再拿两个杯子。”
“您有空和我聊一会儿?”李二转而喜形于色,坐到刘德六的桌旁。
“不是。”刘德六从怀中摸出五十钱,仍在桌上。
“您瞧不起我,是吗?”李二泄气的问。
“如果你一定要问的话,是的。”刘德六冷漠的作答。
“一些可怜人在官府办不了的事,我帮他们办成,这种事能有多坏?”李二看似知道问题所在。
“你是收了钱的,李二,你收了他们的钱。”刘德六盯住他。
“官府也收钱,那价格高得他们付不起,而我只收不到一半的钱,这还不算帮他们?”李二不满的问。
“你那不是帮人,是交易。我是个生意人,我不反对任何交易。你知道,”刘德六一板一眼的说,“可我厌恶杀价出售,反对恶意欺诈。”
“的啦,我也不要您喜欢我,咱们在商言商,您也知道,一分钱,一分货。”李二抓过桌上的铜钱,起身回柜台拿茶。
“刘叔,我回来了。”戚朴这时才走入雅间。
“来,贤侄,坐下,陪你刘叔品品茶。”刘德六热情的招呼。
李二小跑着亲自将沏好的茶端进来,又细心的为二人斟上头杯。
刘德六端起茶杯品了一口,对正要离开的李二说,“等等,这是倒掉润茶水后的第一泡茶?”
“是的,有什么不对吗?”李二小心的问。
“情绪不影响交易质量,我对你的看法改观了一些。”刘德六颇有几分赞许。
“谢谢,刘老爷。”李二兴冲冲的,几乎是昂首阔步的岀去忙生意了。
“这是高山云雾?”戚朴啜了一小口,让茶水在嘴中缓缓转过三轮,才细细咽下。
“独居山顶望阳春,餐风饮露自绝尘。眼底繁华皆是梦,坐拥云雾好伴身。”刘德六语带双关,“我最喜欢云雾茶,虽然咱们现在没有凌绝顶、绝凡尘的境地,也权作片刻弃繁华、拥云雾的仙人吧?”
“我对茶种没有特殊的偏好。总的感觉是茶虽不如酒浓烈,却比酒更像紫陌红尘。”戚朴挠挠头,“第一泡涩如人生,第二泡甘似初恋,第三泡淡若清风。于平淡中历经沧海桑田,在不觉间转瞬白驹过隙。”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的体悟,想必经历一定是非常丰富。”刘德六感慨道,“谁的黄金时期不是就那么短短一瞬呢?”
“再有就是你喝的茶,味道到底怎样,永远就只有你自己才知道。”戚朴补充。
“生活就是如人饮茶,甘涩自知。只要你装的好,别人就会以为你永远在喝第二泡茶。”刘德六沉默片刻,“这些年我甚至已经装得连自己都以为自己永远在喝第二泡茶了。”他语气中透出无限沧桑,“你陆伯伯近来可好?”
“我也说不好,不如我给刘叔背一首陆伯伯近信中的诗吧?”
“好。”刘德六拈拈胡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