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到底年纪多大,却没一个说得清楚。
玉简平复了气息,端正行了礼方才敢禀告:“师父,那马车的确进了玉京城,去了休祥坊。车上两个姑娘进了太常寺卿府。”
栾白石面上神色此时才动了。
“知道了。你回去休息吧。”
玉简却没说完:“还有一事,师父。”
“嗯?”
“方才进山门时碰到了玉京来的令官,说天家要在千秋节请昊天观设坛镇妖驱邪,另请百家道观出席压阵,帖子也递到了咱们观……”
玉简征询地看着栾白石:“——师父,咱们还是找个借口推了么?”
天家崇道,朝廷遇有重大节庆祭祀酬神,邀请众道门参礼斋醮的场合不少,捱日观作为玉京周边的道观,在礼部也是记了名的,请帖也受到过几回,但栾白石性子孤僻,从来不爱凑这份热闹。
“不用推。”
玉简微感意外:“咱们要去么?”
栾白石把剑收回身后,伸出一只手捏了捏玉简的脸,一语未发越过他下了九清台。
玉简兴奋不已,追在栾白石身后快步下台阶:“师父这次还带着我去么!我一定听师父的话!带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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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从不劳形,可凡人做久了,血肉之躯的负累便愈发明显。尤其最近这一二百年,漱羽在各种方面愈发能与人类通感,比如难以抵受住自然的寒冷。
她落在拂霄山那一夜,山中春寒料峭。为银耳短暂疗伤、应付完那姓栾的道士后,她坐在车中已经抑制不住在发抖,可她不能有更多的动作,因为知道那道士一直在背后盯着她们,就这么撑到了姜府。
漱羽这两年的状态不佳,星摇还专门为此去翻了天书典籍,《羽玄经》上说,神仙若是与凡人混迹太久,神性会受到腐蚀,灵力也会逐渐消散,最坏甚至落得形神俱灭的结果。
但她老大可是息翮神君,传说中万年难见的天赋灵根,当年登仙后没有多久便升为甲等上神,这样的仙资,万年都没出过几个。所以星摇没有太过担心,除了时常要提醒漱羽,若非必要少使用仙术动用灵力,毕竟在凡界,要恢复起来麻烦得很。
如今总算是见到曙光了。
漱羽半靠在榻上,却寒帘放了下来,黄金的熏炉中燃着足足的炭火,肩头拢着羽纱斗篷,有外物驱寒,她便不再浪费法力,此时觉得逐渐缓了过来。
只是并没休息多久,姜府的家仆过来传话,说郑家小姐过来了。
漱羽叹了口气。这是她伪装成凡人后需要耗费心力适应的又一件事,麻烦的人际来往。
“阿羽!我想死你啦!”郑桃颜人还未至,声音先飘了进来。
漱羽从榻上起身,身上的斗篷落了下来,阁中燃得正旺的炉火霎时灭了。
郑桃颜一身花缬轻衫绯红罗裙,肩上是藕合色的绉纱帔子,如一朵云霞似的飘了过来。
“哎哟,你这屋里怎么恁地热!”
她依旧咋咋唬唬,进门便解下了帔子,露出嫩藕似的手臂。
漱羽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却依旧一副萎顿神色,语气也是没精打采——毕竟是真的提不起兴趣交际:“可能是在路上受了凉,这会只觉得畏寒。”
郑桃颜看她歪在榻上病恹恹的样子,眼神却是发直:“阿羽,你真好看……”
郑桃颜喜欢一切好看的事物。她第一次见到姜羽是在姜怀谷的生辰宴,看见这么个惊为天人的美人便“见色起意”,打定主意要结交。二人认识不算短了,她却总要不时感叹:明明从来不刻意打扮,一张脸也总是素着,可她就是美。若不是她性子太过低调不爱出门,这份样貌怕是早就名动玉京了。
漱羽知道她又犯了花痴,勾了勾唇:“谢了,你今日也不错。”
如今玉京的贵女中正流行“绘斜红”,郑桃颜爱好追逐潮流,一向不落人后——嫩白的面颊上用胭脂画着花形,往面中晕开,一片淡淡红雾愈显出好气色,与云髻上斜插的合欢花簪相映成趣,果然人如其名。
她喜滋滋的抬手抚了抚脸:“是吧,这是最近玉京时兴的样式,我特地画来给你看看的。”
漱羽嗤笑一声:“画来给我看有什么用……”
郑桃颜面上微红,不管她的调侃:“你这几月不在,有什么好玩意我都没人分享,等过阵子都城里太平了,咱们去城郊玩吧!”
“等天气暖和些吧。”见她兴致勃勃的,漱羽没直接推辞。
郑桃颜见漱羽实在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一脸关切:“嗯嗯,那你好好养着吧,我就来找你说会话。爹爹和姜伯伯去了昊天观,我一个人在家里无聊,估计你也是一样!”
我倒是还好。漱羽心里叹气,笑得轻飘飘的没什么力道。
“姜伯伯跟你说了吧?最近玉京城闹妖怪,爹爹晚上都不让我出门了!这次不是什么小妖,都敢大摇大摆进城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