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简正在为张尚阿头疼,天边突然有了迹象,西南边刮起一阵疾风,将承露台上一个女道的法冠给吹了起来,那帽子直直飞到了祭台上,将神位前面的一盏烛火给扑灭了。
那女道一头长发散落了下来,顿时惊慌不已。女冠虽是带发修行,但青丝不能露于人前,这么大的场合,道门失仪可不是小事。人群中有人好奇扭头去找那帽子的主人,顿时起了一阵不小的骚乱。
姜怀谷站得靠外,见状出了队伍,唤来一旁垂手侍立的内宦,引着那位丢了帽子的女冠暂离了承露台,将尚未发酵的混乱平息了下来。
施法的节奏被打断,张尚阿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好在昊天观的人都是训练有素,立马有弟子上前将那坤道的帽子从祭台上取下,重新点燃了蜡烛。
张尚阿正准备从刚才被打断的地方开始,风陡然大了起来,天边阴云密布,有人低声惊呼:“显灵了!显灵了!”
他镇定心神,只道是符法起了作用,一边猛力摇晃着手中法铃,上下唇打架似的念咒不停:“……天清地灵,阴浊阳清。鬼妖丧胆,精怪忘形……”
狂风猎猎,吹得他厚重的法袍翻飞发出噼啪声响,一时飞沙走石,吹得人睁不开眼。
风突然停了,张尚阿睁开了眼。
一只白发绿毛的怪物就蹲坐在他面前的神案上。
那怪物瘦的不成形,节节肋骨凸在外面,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半张着口,粘稠的涎水从一嘴稀疏的尖牙上滴落,脸上的皮肤松弛垂下来,竟是一副苍老衰败的颓相。
张尚阿一身寒毛倒竖,手里的符箓虽还捏在手上,可法诀什么的此时一句也想不起来。
那怪物并没将张尚阿放在眼里。他虽然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动作却敏捷得很,只见他扬起了头颅,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似是找到了目标,后腿一蹬冲了出去。“哐当”一声神案被踢翻,宝鼎香烛滚了一地。
栾白石眼神凌厉,只见那妖怪径直冲着人群外一个身影去了,身如一道白影倏然出了队伍。
姜怀谷眼睛一花,那绿毛怪已经到了面前,向着自己伸出了锋利的爪子。
就在此时,一柄长剑探了过来,栾白石飞身而至,落在了姜怀谷与怪物之间。
那妖怪做个了奇怪的举动:偏了偏头,伸爪格了栾白石一下,似是嫌他挡住了自己的视线,它动作放慢,喉头发出诡异的声响,另一只手继续向姜怀谷抓去。
姜怀谷神色骤变,或许是吓傻了,竟没有躲闪。栾白石一挺剑径向那怪物胸口刺去。
此时天边突然响起钟磬之声,灵音骇空,在场众人猛然为之一振,祭台上蓦地起了一阵浓雾,叫人伸手不见五指。饶是一群修道之人,此刻也难免骚动不安起来。
“怎么回事?!”
“你看清了么,刚才那是什么?”
“……妖怪、有妖怪!”
“张天师……张天师呢?”
栾白石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他在浓雾中皱起眉头,方才一剑刺空,此刻身前已经毫无动静,他停在半空的剑缓缓收了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浓雾散开,人们看清了眼前景象:承露台上一切如常,那突如其来的妖怪早已不见了。
玉简越过人群朝栾白石跑了过来,兴奋地大喊:“师父!你把那妖怪赶跑了!”
台上众人纷纷将视线投向了这边,郑元淳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来,一把扶住姜怀谷:“卑安,你没事吧?”
姜怀谷回过神,摆了摆手:“我没事,放心……哦,多亏了这位道长。”
郑元淳也朝栾白石转过身来:“敢问道长高姓大名?”
栾白石收了剑:“捱日观栾白石。”
郑元淳上下打量这位青年道长,暗自纳罕如此人物怎么此前从没听说过。
“原来是栾道长。道长身手敏捷,今日驱妖可算是立了大功!”
“哈哈哈,栾道友今日大展身手,果然是我道门之光啊!”
张尚阿朗声笑着朝这边走了过来,他在栾白石面前站定,拱手抱拳:“早就听闻捱日观栾白石乃剑修中的翘楚,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栾白石面无表情回了一礼。捱日观这样弟子不足十人的偏僻小观,张尚阿要是真听说过才叫见了鬼。
郑元淳呵呵一笑打着圆场:“张天师神力通天,逼得那妖怪现了原形,栾道长剑法奇绝驱走妖怪,今日大醮仪式圆满结束,二位道长真乃道门垂范。”
虽然他在前排看得清楚,方才妖怪现形时,张尚阿一整个呆若木鸡,法铃都掉在了地上,可毕竟是受天家封的大德,在昊天观的地盘自然也要给他几分面子。
栾白石转向姜怀谷:“姜寺卿受惊了。”
郑元淳被提醒,道:“对,卑安,你今日也过于劳累了,先回去休息吧。仪典马上结束了,这里有我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