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几百年来,你还是第一回被抱住,而且对方还是个女的。”谢必安眯起眼睛,笑容略有些猥琐,“老范,说说感受,是不是可以理解我为什么会流连花巷舍不得离开了?”
“我可以理解你为什么被香澜弃之如敝履了。”范无救转过身,看向手足无措睁着一双惊恐大眼的齐宣,语气颇有些无奈,“在想什么呢?走路也不专心。”
看向她的头顶天魂,片刻惊诧后,喃喃道:“这是什么意思?这天魂怎么交叉着胳膊?”
谢必安瞧了瞧,眼珠子一转,笑道:“这不是生人勿进的手势么?说明她不想被你知道心中所想。”说着有样学样,伸直了修长的双手,交叉在胸前。
“这不是吴师傅达咩的手势么?”齐宣脱口而出。
“什么意思?”黑白无常同时问道。
“就是……不行的意思。”齐宣怯懦着回答,又撇开关系道,“可是,这不关我的事,我控制不了我的天魂,她想做什么是她的个人意愿,这总不能算在我头上吧。”
范无救狠狠抓了几下头发,眼中神色狂乱,不耐烦却又无可奈何似的。此时,远处轰隆几声,接连燃起绚烂的烟花,颜色众多,模样……也很多,有牛头马面,有十殿阎罗,更有阴司鬼差,忽的一串粉粉的光芒炸开,显出的模样竟是个古装美人,一袭华袍半露着肩膀,满头珠翠眼角含春似笑非笑,慢慢消失在天幕之上。
盯着那美人的方向看了一会,黑无常忽然开口:“你去忘川殿找孟婆问问,能不能借一块鳞片用用。这小鬼的命魂……多半找不回来了。判官笔芯暂代命魂不过是权宜之计,虽然短期内不用担心灰飞烟灭的事,可她的记忆保存不会超过十二个时辰。我可不想一而再地跟她解释这一切。”
“那老太婆的鳞片?也亏你想得到,这东西是轻易能借到的么?”谢必安收起折扇,塞进腰间,“你该不会打算牺牲我的色相吧?我可不去,会被吃干抹净扔出来的!”
“当真不去?”范无救转过头,盯着白无常的脸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去年中元节,孟婆正在桑火烘澡堂洗浴之时,似乎被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偷窥了,据说,现场落下了一把折扇,在送去秦广王殿的路上,莫名其妙被烧了……”
谢必安干笑两声,“不是已经烧了么,再说地府里爱玩折扇的又不是我一个。”
“是么?”范无救哗的一下从衣袖里掏出一把淡金色扇骨的折扇,在手里掂了掂,笑了,“可惜了,我事先已经调换了扇子,为了救下某只色鬼。现在刚好,我想这只色鬼也不需要我救,不如就把这把扇子送去孟婆殿吧,想必她当时用的熏香还留在这扇面之上呢。”
“我去!我去还不成么?”谢必安伸手欲夺,被黑无常迅捷闪过,只得作罢,无奈地叹着气说道:“我哪怕是去偷也给你偷来,到时候一手交鳞片一手交扇。”
说着伸手在胸前画了个印,化为一阵白烟消失于空气之间。
四周人潮翻涌,各自忙于各自的生活。偶尔走过几个身穿制服的鬼差,手里拿着狼牙棒或者钢刀,威风凛凛地穿梭于普通鬼魂之间。那些枉死城中的居民纷纷主动让开道路,正眼也不敢瞧鬼差,心里只盼望着他们走得更快些。
谁都不愿意跟这些鬼差扯上关系。若是有心讨好的话,只会发现他们胃口大得很,得寸进尺,根本供养不起,到最后落得个家财散尽,身无分文的下场。若是不小心得罪了他们,更是了不得,轻则给足赔偿了事,重则魂飞魄散,在这枉死城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鬼差们有的是办法折磨这些鬼魂。在八大地狱有过工作经验的鬼差对于这项技能更是练得炉火纯青,在那些地方,不折磨鬼魂属于渎职。
幸好今夜范无救穿着寻常衣服,并未被其他鬼魂认出,他们得以在这夜市上短暂地卸下鬼差与鬼魂的身份,只做寻常百姓。
闹市只集中在城门口那一片,那里人员往来密集,是卖货的好去处。靠近枉死城中心位置,只剩下一栋栋形制各异的居民房,都是阳世烧来的纸房子,轻飘飘的一只手就能抬起来。其中有豪门侯府,有亭台楼阁,有四进的四合院,也有几间茅草人家。屋子错综复杂地挤在一起,中间只留下窄窄的可容一人行走的过道。
“地府里土地资源也这么紧张啊?”齐宣跟在范无救身后,穿行于这羊肠小路之中,感叹不已。
“老房子他们不爱住,新房子越来越多,再大的空间也顶不住他们源源不断地往下面烧纸屋子。”
“没人打理么?房屋管理局什么的。”
他止住脚步,慢慢转过身来,道路两旁的屋檐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灯笼,发出七彩而诡异的冷光,照在他的脸上,更显得阴晴不定。
“你知道每天会死多少人么?地府的鬼差又能腾得出多少来管理这些破房子?”他仿佛生气了,指着远方高高堆叠而起看不见尽头的纸屋,“就这些垃圾,值得我们鬼差分出精力去管理?还房屋管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