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庄子的小径上, 一辆马车停在那里。
姜韵裹着披风,狐绒衣襟将巴掌大的脸蛋拢得严实,卫椋在她身后, 遥遥看着火光。
对于烧了岐王的庄子,他没有一丝感觉, 但看向脸色惨白的姜韵时,却微微拧起眉心:
“外间风大, 你先上马车。”
姜韵没动, 半晌才收回视线,她一句话都未说, 被婢女小心翼翼地扶上马车。
对于她这般冷淡, 卫椋却不觉热脸贴冷屁股,半晌,马车内才传来姜韵的声音:
“卫大人日理万机, 随便让个人过来就行, 何必亲自来?”
卫椋不说话, 脸色有些不自然。
他寻了多年的女儿, 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人,怎么可能不亲自来接?
从长安城到这里,左右不过两个时辰的时间罢了。
顿了须臾,卫椋才问:
“你既然决定要回王府, 这般假死, 又有何意义?”
马车中, 姜韵稍抿唇,许久才道:“我没打算瞒他多久。”
这个他,即使姜韵不说,卫椋也知晓, 她说的是付煜。
姜韵身子未养好,如今尚有些隐隐的疼,她艰难地抿唇,轻声说:
“况且,大人那日不是同我说,国公府欲让殿下请封世子?”
若她不死,国公府怎么可能没有顾忌地去办这件事?
既然如此,那她就从中推一把就是。
卫椋眸子不动声色稍暗,顿时猜到她想作甚。
卫桘跟在卫椋身后,他是卫椋的近卫,往年寻找姜韵一事,都是在卫桘在办。
卫桘觑着小姐上了马车,低声道:
“爷,该回去了。”
这处终究是岐王的地盘,待得太久,难免会被发现。
卫椋心知肚明,见马车内不出声,稍颔首,示意卫桘启程。
马车中不止姜韵一人,卫椋知她身子不便,特意带了两个府中的婢女,显然,府中的人对卫椋都十分惧怕,见到姜韵,也都恭恭敬敬地垂着头,唯恐哪里伺候得不周到。
婢女脸上的讨好和恭敬近乎快要溢出来。
姜韵眸色轻闪,从这些婢女的态度中,她就知晓,只要卫椋对她的愧疚尚在,她在卫府中的日子必然不会难过。
甚至因着这愧疚,连卫椋都会对她忍让三分。
马车越行越远,身后的喧嚣声渐渐消失,姜韵闭上眼,又睁开,深深呼出了一口气。
这般模样吓得婢女一跳,小心翼翼地问:
“小姐,可是哪里不舒服?”
姜韵稍顿,忽然有些好奇,卫椋平日里究竟有多苛刻,才能叫这些下人这般畏惧?
姜韵轻轻摇了摇头,抿出一抹幅度:
“我没事。”
婢女一顿,觑了她一眼,心道,小姐和爷是亲父女,但这脾性却截然不同。
她犹豫了片刻,小声地说:“奴婢名唤素安,她叫素楠,是老爷派来伺候小姐的,日后小姐有事,直接吩咐我们就是。”
姜韵轻敛眸,心中有些了然。
被卫椋这个时候带来见她,恐这二人,日后就是贴身伺候她的婢女了。
马车一路直行,长安城门早就关上了,但卫椋的脸就是通行证,守门的士兵几句呵捧,城门打开,又很快关上。
那一瞬间,姜韵掀开提花窗帘,恰好看向守城人对卫椋的恭维,不仅不敢拦路,甚至开城门时,还一脸笑意。
刹那间,姜韵眸色顿深,她忽然觉得有权真好。
即使你做得不对,即使你在违反规矩,却无人敢说一句,即使心中骂着你,面上都得讨好你、捧着你。
姜韵放下帘子,遥遥地朝皇宫方向看去。
所以啊,王府,她必然是要回去的!
卫府一片安静,管家带着下人恭敬在门口守着,却没有发出一丝动静来。
姜韵下马车时,拢得严实,绣鞋刚踩在地上,就停见卫椋稍冷的声音:
“轿子呢?”
他冷眼看向卫桘:“你没告诉他们,小姐身子不好?”
卫桘可不背这个锅,立刻摇头。
管家心中暗道不好,忙说:“是奴才疏忽,奴才这就去准备。”
“不必了。”姜韵出声打断几人对话,她轻掀开帽檐,拢着细眉:“不必这么麻烦,几步路,我又不是废掉了。”
管家稍顿,却不敢直接应下,而是去看卫椋的脸色。
卫椋拧眉:“小姐说话,你没听见吗?还不快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