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藿香、菊花、薄荷、乌梅各5两。”一白须老者淡声吩咐。
“好嘞。”一身浅褐色短打的裴如意高声回应,身姿灵活的穿行在高高的药架间,手里托着古铜色的药盘,碎碎念着方才吩咐的药名。
“哎呦,冯大夫,什么时候收了个小徒弟啊,这下可算有人继承衣钵了。”冯丹对面的患者笑看了一眼裴如意灵动的身影,打趣道。
冯丹闻言,余光扫了眼药架间裴如意一闪而过的身影,意味不明的冷哼一声,没做回应。
不一会儿,裴如意就端着选好的药材走来,乌黑的眼珠子里布满了心虚和紧张。
她嗫喏了一下,“冯大夫,你要的药。”
那患者先是见到裴如意秀丽的面容惊艳了一下,接着瞧清楚裴如意手中托盘里的药后,立刻上气不接下气的笑起来,“小姑娘你可太逗了,我是中了暑气,可不是吃坏了肚子,你给我拿一堆半夏是做什么呀?”
裴如意的肩膀垮下来,垂头丧气的与托盘里的药材大眼瞪小眼,内心欲哭无泪,竟是又拿错了么,这药也太难认了。
她偷偷看向一脸面无表情的冯大夫,毫无底气的开口:“我再去找找?”
冯丹闻言险些把自己的胡须扯断,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站起身,一把从她手中拿过托盘,转身向药架里走去,“罢了罢了,若是你再来几次,我这医堂里的人怕是要从村头排在村尾了。”
裴如意委屈的扁扁嘴,她也没想到,这药架上,竟是连个名字标识都无,她对于药材又不甚熟悉,每拉开一个柜子,都充满了茫然和试探。
冯丹片刻的功夫就走了回来,把托盘往裴如意怀中一塞,言简意赅,“打包。”
裴如意唯唯诺诺的应了,赶忙端着托盘走去一边。
患者瞧着她慌慌张张的模样,转头笑眯眯对着冯丹道:“一看小姑娘就是生手,你教的时候可得耐心点咯,别一不小心把这水灵灵的小姑娘给训哭了。”
冯丹心想,训哭了才好,最好赶紧跑回去说自己不干了,他落得清闲。
送走患者,裴如意又站在药架前,自己一个人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念些什么。
冯丹状若不经意的走过去,听到少女竟然是在背药的位置,他诧异片刻,对裴如意的印象稍微改观了一些,又思量着她的表现,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
后来,裴如意虽然还是不停的出错,但冯丹竟然奇异的没有多加责备,反而还多次主动告诉她是第几药架第几排。
裴如意也察觉了冯丹的变化,心下松了口气,在关门时,她站在冯丹面前,一脸讨好道:“冯大夫,我今天给您添了不少的麻烦,谢谢您耐心包容。”
冯丹无奈的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也是个肯聪明用心的。”
裴如意得到这声夸奖,不由得愣住了。
冯丹接着道:“你若是不想来,明日便不用来了。”
他布满皱纹的脸上,眼神温和透彻,似乎将裴如意的小心思看了个明白。
裴如意知道冯大夫已经对她后来故意拿错药的事情心知肚明了,她抿了抿唇,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若是放在平日里,能让她有个医堂的活计干,她指定能乐到天上去,在医堂里还能受到乡里邻间的尊重,还能学东西长本事,她倒贴钱都愿意。
只是现在却不行了,因为在她的梦里,再有几天,邻居就会突然搬走,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上午她确实对药材一窍不通,但她拿了几次,无形中已经记下了相应的位置,只是这份活计是潘叔介绍来的,让她说自己不干了,这既不合礼数,也会伤了潘叔的心,所以她只能主动让冯大夫厌弃自己的愚笨,这样她就有了托辞。
只是她没料到,冯大夫竟然如此通透,将她那点小心思看得分明。
“好了好了,我看出你是个好孩子,既然有自己的打算,那便去吧,我这边自会替你说话。”冯丹见她讷讷不敢言语,整个人站在原地局促不安的模样,朗声开口宽慰道。
裴如意听闻,眼眶湿润起来,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长辈式的关怀了,乍一体会到这种充满妥帖和善解人意的照拂,竟然久违的有了一种安心的感觉,思绪回笼,她忍住鼻尖的酸意,深深弯腰拜服下去。
“如意,谢先生高义!”
解决这桩事,裴如意走在回去的路上,凝神思索着眼下这个局面该如何破局,用之前送饭的法子指定是不行了,邻居昨日的态度分明,若是再热脸贴上去,只怕会遭来厌烦,最后适得其反,得想个法子才行。
只是这哪是说想就能一下子想出来的,时间上的紧迫和未来即将发生的惨状让她越是思考,压力就越大,嘴唇不知不觉被咬的死紧。
突然,一只手猛的抓住她的脚腕。
裴如意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这股力量从田垄上拉了下去,只留下一声短促的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