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容妗匆匆赶去,在一处隐蔽的屋子中见到了何平安。
房屋很暗,只有一扇窗透着光,看起来像是才搭建好的。何平安背对着门,宽大的衣裳穿在她身上,显得空空荡荡。
听见声音,何平安才好似回神,转过了身子。
屋门大开,光线充盈室内,也让何平安那张憔悴麻木的脸出现在了她眼前。
季容妗三两步走到她面前问:“牌匾在哪?”
何平安指了一个方向。
借着窗户外的光,季容妗看清了上边的字。
牝鸡司晨,天降神罚,帝有一子,长继位,神赦之。
季容妗的目光落在中间一句上,黑白分明的瞳孔闪过一丝震惊。
她扭头看向何平安,正欲说话,却又在瞧见她的脸时,脑海短暂地空白了一下。
方才进门进的急,季容妗一时竟没注意,那张不知从何时起一直卡在何平安脸上的面具不见了,那张苍白清隽的脸完完整整露了出来。
许久之前,季容妗看见何平安时便有种隐约的熟悉感,当时她并未深想。
可如今,她看着那张脸,准确来说,是看着那双眼。
那双与沈竹绾七分相似的眼。
芸娘曾经与她说过,比起沈炽,与先帝更为相似的其实是沈竹绾,冷冽的凤眸一抬,不怒自威的气势便压得人喘不过气。
沈竹绾有双与先帝相似的眸子,何平安亦如是。
季容妗忽的想到芸娘曾经与她说过的那一桩事情,沈竹绾出生第三年,先帝与先后曾大吵一架,一个月没有见面。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何平安:“你今年多大?”
何平安终于从呆滞中缓过神来,回她:“十七。”
是了,她今年十七,沈竹绾比她大三岁。
“这牌匾除了你还有谁看见过?”
“只我身边只有两个侍卫,但张礼大人带了许多人去,还有一些灾民。”
季容妗吐出一口气,抬头注意到何平安有些发愣。
“何平安。”她叫道,目光冷静,仿佛看穿她所有的想法:“你知道些什么?都告诉我。”
“我……”何平安目光闪烁,别开了头。
“何平安。”季容妗声音冷了些:“让你告诉我,是在救你,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什么?知不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又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良久的沉默后。
何平安的脸上出现了些茫然和痛苦,她抱着头蹲在地上,哑声说着;“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季容妗有几l分恼火,伸手要将她拎起。
她的力气很大,抓住那单薄的衣领,不过微微用了些力,那衣领子便被她扯得散开了些,露出一隅白色的缠布。
季容妗的手僵住了,何平安也在她僵硬后回过神,看着自己露出的地方,微微一顿,抓住她的手腕道:
“放开我,季大人。”()
季容妗下意识松开了手,手僵硬在半空,看着快速整理衣襟的人,脑海里放映着方才看见的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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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太清楚那是什么了。
因为就在此时此刻,她的身上也还穿着。
何平安整理好衣襟后,苍白的面上浮上一抹红,自嘲一笑:“季大人也看见了,我其实是女子。”
“我与我娘生活在一个小镇,我扮作男子保护她,她每日做些豆腐生意,日子过得倒也安稳,可是突然有一天,丞相便找上了门,说要娶我娘为妾,他对我娘极好,又舍得放下身段,虽模样一般,但看起来也还可靠,所以我娘便嫁给了他……”
在何平安的叙述中,季容妗知晓了事情的经过。
何栗不知从何处知晓何平安是先帝遗腹子一事,于是便娶了人家,还顺带着让何平安入了丞相府的门。
何平安的娘亲本欲将何平安身份一事告知于他,可没想到,何栗将她娶进门后没过多久,本性便暴露了。她娘不敢让何平安冒险,于是便继续让她扮作男子。
何平安说完,目光闪烁了片刻,似在犹豫。
但在季容妗的目光中,她咬咬牙又继续道:“何栗用我娘做威胁,让我不得不听从于他的话。此次江南水患并非天灾,是他早便计策好的,水患也不是我治理好的,而是我先前便知晓哪里可以泄洪……”
何平安将她知道的都说了出来,最后道:“我从前都不知,原来我的身份这般敏感,难怪他们都没告诉我。”
“现在你知道了。”季容妗瞧着她故作轻松的模样,直视着她:“你打算怎么做?”
何栗借用此块牌匾起,便不曾在乎何平安是否知晓,总归何平安最终一定会因为她娘,而任何栗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