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大殿外的广场上,数百盏风灯将广场照得通明。
杨广独坐于前,左右两面分设长席,一边勋贵,一边妃嫔。
只有皇后萧美娘有资格跟他坐在一起。
既是家宴,杨广也刻意隐藏帝王之威,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蔼一些,尽可能跟每个人说上一句话。
但却是这一种奢望,不说后宫嫔妃,单只那些皇亲国戚人数就不少。而且他们大多带着家眷,一人一句也得说到明天早上。
最后,大隋皇帝只能再端起架来子,让他们一家一轮来给自己敬酒。
纵使如此,这场家宴也持续到深夜才散。
杨广仍旧宿于皇后宫中,以补偿那日被萧瑶打扰中断之遗憾。
萧美娘亦明此意,自然是加倍奉迎。
云收雨歇,歌声渐止后,面部颈上红潮未退的皇后轻靠于杨广哅膛,柔声道:“陛下业已扫平关中,异日兵出潼关直扑河南,大局可定。”
“但愿如此。”杨广揽着她的香肩,面含笑意。
萧美娘扭动着腰肢如灵蛇般附身上来,娇笑道:“等天下太平时,陛下就不用这般辛劳了。”
杨广闻弦歌知雅意,故意调笑道:“有更多的时间干什么?你身为皇后,怎可引诱朕沉迷于温柔乡中?”
萧美娘一听这话却认了真,面上为之一暗道:“道理自是如此,只是臣妾每见陛下英姿勃发,更甚从前,便忍不住……”
“呵呵。”杨广轻笑一声,把她揽得更紧了些。“对了,朕离朝这些日子没什么事吧?”
“大事倒是没有。”提起正事,萧美娘面上的魅惑之态一扫而空。“只不过洛阳守臣上奏,称瓦岗军势大,请求朝廷下拨军械和粮饷。”
“洛阳守臣?王世充?”杨广脸色一变。
萧美娘伏在他哅膛上自是看不见,轻嗯一声道:“正是此人。”
杨广一时不语,王世充是什么人他自然清楚。虽说眼下因为自己的到来改变了历史,让王世充仍旧安于镇守洛阳。但历史可以改变,人心是不会变的。
这也从萧后娘随后的报告中得到了印证。
洛阳守军多少人?
十五万。
王世充要多少军械粮饷?
三十万人一年之用!
王世充若无野心,屯积如此之多的军械粮饷作甚?
思前想后,杨广忽笑道:“皇后可知三国荀彧故事?”
萧美娘机智过人,略一思索就明白了皇帝用意,亦笑道:“陛下指的可是那驱虎吞狼之计?”
八月下旬,洛阳。
洛阳城因为玄机阁和燕轻喧的存在,倒让人忽视了另外一位大人物,那便是担任洛阳留守的王世充。
王世充字行满,本来姓支,是西域的胡人,后来因为战功作了官,一步步升到东都留守,成为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
这一日,他在留守官邸里接到了天子诏命。
“这是怎么个意思?”看着那道当今圣上亲笔书写的诏命,相貌威严,满面黄髯的王世充皱眉问道。
身旁一面白无须,作道家装扮的中年人闻言笑道:“将军,这不是明摆着的么?俗语说皇帝不差饿兵,今上这是钱粮军械一样不给,还命将军攻打瓦岗。驱虎吞狼之心,昭然若揭。”
王世充虎目中精光一闪,侧着问道:“你是说皇帝对我起了疑心?”
“十有**,怕是如此。”中年道士点头道。
王世允面露纠结之色,摇头叹道:“悔不听道长良言,早知如此,我就该少要一些。如今皇帝命我进兵,如之奈何?”
中年道士唤作桓法嗣,擅长占卜推演,且足智多谋,被王世充引为心腹。见主公询问,他顾左右无人,压低声音道:“将军岂有意乎?”
王世充如何不知他言下之意,当即否定道:“不可。若是前些年天下大乱时尚有可乘之机,但如今皇帝先后平定了扬州山东,如今又扫平了关中,颇有些中兴气象。我若轻举妄动,只怕朝廷大军旦夕之间便兵出潼关弹压,那岂是玩笑?”
桓法嗣一听,也不劝他,当即道:“既如此,那皇帝降诏,不得不遵。将军便准备出征吧。”
“这……”王世充听得一愣,旋即色变道:“道长知我虚实,亦知瓦岗深浅,我若有剿灭瓦岗之实力,何必困守洛阳?”
“哈哈,将军不必担心。”桓法嗣大笑起来,手指架上地图道:“将军只需亲自带兵,驻扎虎牢关外这一线作作样子,长安那里也就能应付过去了。”
王世充闻言,神情和缓了些,点头道:“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将军万不可作此念想。”桓法嗣肃容劝道。“皇帝既已对将军起了疑心,以今上的行事风格他必然不会放过你。梁师都、李轨、薛举父子便是榜样!还是早作打算为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