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的想法眼下当然不能说,他索性岔开话题道:“你不是一直以匡扶天下为己任吗?李世民傍晚来找过我,刘武周南下,晋阳此刻或许已经失守。
你不担心吗?”
师妃暄叹息道:“我终究是方外之人,扶持明主乃是师门祖训,但干涉太过又违背本门宗旨。
如今杨兄与秦王言和,已经没什么需要我插手了。
此次长安事了,我就要返回静斋清修,或许此生都不会再下山。”
“扶持明主?”杨青好奇道:“你们怎么肯定哪位是明主,寇仲也很不错啊。”
师妃暄欲言又止几次,最终无奈道:“杨兄见谅,此乃我师门绝密,现在还不能对你说明。”
自从到了长安,杨青每次与师妃暄交谈,都有种挥之不去的怪异感受。
总觉得她好像知道什么与自己相关的事,细想之下似乎又绝无可能。
眼下见她不愿说,索性也不再去问。
满城银装素裹的长安,在静夜中幽冷肃穆。
两人在城中屋檐一路飞掠,头顶是雪后晴空,圆月星河。
及至出了北城,只见仍未深层冻结的永安渠水流,顺着河道汇入绕城而过的渭河之中。
更远的河心处,一艘高耸的海船正在无声停泊。
渭河沿岸的垂柳此刻只剩枯枝,而在粗壮的树干下,四道若有似无的气息隐在阴影之中。
“那四人就是佛门四大圣僧了吧。”
杨青在北城中段贴着城墙落下,师妃暄则在城上守军面前亮出李世民令牌后,也翩然落在他身边。
“是嘉祥,智慧,帝心,道信四位禅师。”
“了空没来吗?”
“有你在还不够吗?”师妃暄话刚出口,心中忽然一动,提醒道:“我知道你或许想跟石之轩印证武学,不过他并非最好的人选。
你既然答应帮我擒住他,就不可食言。”
杨青藏在阴影中的眉毛忍不住挑了挑,他强忍着没用手指去划:“我记得我只答应阻止他得到邪帝舍利……”
说完他避开师妃暄探寻的眼神,不再说话。
如此一直等到星月暗淡,即将到天地最黑暗的一刻时,师妃暄终于轻声提醒道:
“来了。”
杨青举目见东北方七八条船满载船货出现在水面,正朝着河心处的海船划去。
借着微弱天光,他将船上人影尽数看清,却没在其中找到寇仲两人身影,更没看见沈落雁。
直到他目光在一艘稍稍向一侧倾斜的船上划过,才忍不住略带戏谑地说道:
“你此时只要与城上守军说一声,寇仲他们立刻就会暴露。”
师妃暄闻言摇头道:“我从前将他们当做李世民的障碍,已经结下许多嫌隙。如今这两人羽翼将丰,些许打击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何况静念禅院中我答应过不再干涉,现下只要你不站在他们一边,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转头看了眼师妃暄,杨青略感气闷:
“你再说这种没头没尾的话,我耐心可要用尽了。”
说完他一步迈出城墙阴影,踩着积雪走向河边。
“杨青!”师妃暄见状急道:“你干什么?石之轩还没现身!”
“他早就来了。”
杨青并未刻意隐藏身形,踩雪的脚步也略显沉重。
朝着东北方走出不远,非但隐身树下的四大圣僧,连河面上划船的人也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却不管不顾,一路走到河边,又如履平地般踏上河面,直到在一艘货船边停下。
在船上人惊骇的目光中,杨青抬手轻敲船板:“出来吧。”
声音极轻,却清晰传入水底。
而这满载的货船更因为他两下轻敲,突兀停在水面,再难移动分毫。
师妃暄此时也追到岸边,与现出身形的四大圣僧一道看向这边。
片刻后水面轻微翻腾,身着水靠的寇仲与徐子陵苦笑着从水下探出身形,看向杨青道:“皇帝大哥,离这么远你也能感应到我们气息吗?”
“感应不到。”杨青摇头微笑:“我是看到的。”
“不可能。”寇仲一翻身跳上船头:“我们藏在船身另一侧,而不是水下,除非你目光能穿过船板。”
“就是因为你们藏在一侧,相比其他船,这一艘才会有几寸倾斜。”
寇仲骇然道:“天这么黑,这么小的区别你也看得到?”
杨青转向徐子陵道:“沈落雁呢?被你们骗去哪里了?”
“咳咳,杨大哥……”徐子陵干咳两声,也翻上船:“沈姑娘大概还在城中……”
见徐子陵语塞,寇仲在旁打岔道:“皇上大哥,此地不可久留,不如我派人去找她出来,我们离了长安再觅地分宝如何?”
他一语落下,河岸处师妃暄也已投出木枝,借力涉水而来,转眼跳上船头甲板。
“徐子陵,你与寇仲的事我不再多问,但邪帝舍利你必须留下。”
像是很不耐烦师妃暄居高临下的态度,徐子陵闻言淡淡道:“邪帝舍利并非你慈航静斋所有,我为何一定要交给你。”
师妃暄面色不变,平静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