捅上天了。
杨树恩果然不是吃素的。
景教在大唐的地位不算低,排名第三看似不如佛教和道教,可人家终究有数十万信徒,当年进入大唐时,是受到太宗和宰相隆重欢迎的。
这样的分量,不是寻常臣子能比,杨树恩作为景教的掌教,自然也有面圣的权利。
从甘井庄悻悻离开后,杨树恩立马就回长安,进太极宫面圣。
显而易见,跪在李治面前痛哭流涕告状了,否则李治不会派宦官将他急召回长安。
天子有诏,不敢不从。
李钦载接旨之后立马吩咐备马,但在出发前,他还召集了庄子里的宿老们,将庄子里的壮丁们集结起来,分班在各个方向的村口巡逻,并在别院留下了两百部曲,自己只带了寥寥数人回长安。
风驰电掣回到长安城,径自进了太极宫。
安仁殿内,李治早已等候多时,见李钦载到来,李治叹了口气,招手命他免礼上前。
“景初啊,刚刚立了大功,又捅了个马蜂窝,朕都怀疑你是不是故意的,莫非景初害怕朝中非议,故意自污而保身?”
李钦载眨了眨眼:“陛下,臣没那么多心眼儿,捅马蜂窝没别的目的,哎,就是玩儿……”
李治气笑了:“你就嘴硬吧,昨日你干了什么,不需要朕提醒你了吧?景教杨树恩一早求见朕,跪在朕面前声泪俱下,说你包庇景教叛徒,失行丧德,对景教恶意启衅……”
说着李治顿了顿,道:“杨树恩说归说,朕听归听,总觉得有添油加醋的嫌疑,朕从不偏听偏信,所以朕今日急召你回京,想听听你的解释。”
李钦载叹了口气,无奈地道:“陛下,杨树恩所言,大多属实。”
李治一呆,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缓缓道:“景初,朕与你相识数年,你不是那种横行跋扈的人,……咳,或许以前是,但朕认识你以后,从未见过你跋扈的一面,今日为何如此?”
李钦载神情犹豫。
新粮种的事,按说此刻应该完完整整说出来,安李治的心的同时,也让他高兴高兴。
只要让李治知道他发现了新粮种,哪怕李钦载带着人在长安城杀人放火,想必李治都会原谅他。
这种等级的好消息,足够李治狠狠爆一次血管了。
但,事情完全没确定,李钦载甚至都不知道尹铎所说的新粮种究竟存不存在,没从尹铎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桉,李钦载此刻实在无法将此事说出来,不然将来无端落个欺君之罪,对自己更不利。
关于这件事,李钦载自己都不过是个毫无把握的赌徒,一切未见端倪前,就不必将李治强行拉上赌桌了。
犹豫许久,李钦载决定先忍一忍吧。
看着李治不敢置信的眼神,李钦载苦笑道:“陛下,臣有苦衷。”
李治点头:“当然事出有因,以景初的为人,想必不会无缘无故与景教结怨,也不会无缘无故包庇景教的叛徒,所以,朕想知道原因。”
李钦载沉默半晌,道:“陛下,恕臣今日无法解释。”
“为何?你我既是君臣,也是朋友,有什么话不能坦然以告?你若什么都不说,朕如何在杨树恩面前为你开解?”
李钦载叹了口气,道:“陛下就当臣恃功而骄吧,臣的苦衷,眼下实在无法说出口,事若未定而妄言,臣更无颜见陛下。”
李治皱起了眉。
“景初若不解释,景教可不会放过你,杨树恩执掌景教,教中信徒数十万,若被他扇动起来针对你,连朕都不得不忌惮,你若无理而启衅,朕无法护你周全。”
“因为景教的信徒不仅在民间,朝臣之中也有,许多都已是部省官员,他们若发动御史参劾,你可知是何结果?”
李钦载笑了笑:“臣不怕参劾,因为臣问心无愧,陛下若要治臣的罪,臣甘心领罪。”
李治又愣了,这货今日吃错了药?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刚了?
沉默良久,李治叹气道:“一个景教叛徒,生与死无所谓,事情不大,怕的是有人铁了心要闹大,明白朕的意思吗?”
“臣明白,臣也做好了准备。”
李治摇头:“你做再多的准备,也扛不住这件事。景教……是大唐的第三大教,贞观年间,先帝与房玄龄宰相亲自出城迎接景教使者,一个异国的教派,你可知先帝为何如此隆重地迎接他们?”
“大约是先帝礼贤天下,待异国教派以诚,令天下域外归心?”
李治笑着摇摇头:“没那么简单。”
“贞观年间,大唐置安西都护府于西州,保护西域商路的畅通,立国以来首次将我王师置于西域境内,德被西域诸国。”
“那时的西域,诸国皆不甘为大唐藩属,侯君集灭高昌后,诸国方才被震慑,景教恰好在那年派使者来大唐。”
“先帝礼遇景教,是因为景教的本部在波斯国,处于西域之中,景教徒中多有精通汉语者,大唐需要他们翻译中外书籍和语言,为安西都护府效力,以本地宗教安西域百姓之民心。”
“这才是先帝如此礼遇一个外来宗教的目的,时至今日,随着大唐掌控了吐谷浑,将吐蕃赶回高原,西域与大唐陇右关中连成一片。”
“我们更需要景教徒在其中充当翻译和传播的作用,将我中原圣贤之经义远播域外,使其西域诸国服我王化,归心于大唐正统。”
李治叹了口气,道:“朕其实也不喜欢这种域外的教派,尤其是近年来景教中人良莠不齐,在长安多闻劣迹,可是朕作为君主,不可意气用事,尽管不喜欢,但朕不得不用他们。”
“如今你得罪了景教的掌教,人家都告到朕的面前,换了旁人,朕或许还能偏袒你几分,可是景教……”
李钦载点头:“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