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别墅,高山信介斟酌了下语气,对林原爱说:“爱,我找到了你的父亲,你想见他吗?”
林原爱的神情仿佛愣住了,像是没能理解他的话,许久,才缓缓道:“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你的父亲吗?你六岁的时候,他离开台南去了香港——”
“……你怎么知道他去了哪里?我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查到他去了香港,几年后去了新加坡,现在在马来西亚。”高山信介道,“你想见他的话,我可以派人带他来见你。”
“我为什么要见他,我为什么会想见他?这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
高山信介见她神情不对,便道:“你不想就算了——”
“高山信介,你调查我。”林原爱盯着他,眼睛发红,却没有哭。
高山信介心里一沉,发觉了自己的失误,忙解释道:“爱,你不要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
林原爱点头,看着他,道:“你当然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过是看我可怜,无亲无故,甚至天南海北地帮我找回了失散二十年的老父亲。我现在是应该感谢你吗,嵯峨野的高山大人?”
高山信介咬紧了牙关,他没想到,她的反应会是这样的。他见她孑然一身,身世孤苦,才动用人力去寻了她的父亲,以为能给她一些慰藉。
“我的家事,不劳高山大人费心了,告辞。”林原爱忍住浑身的颤抖,转身离去。
高山信介忙抓住她的手腕,拦下她,道:“抱歉,爱,这件事是我有失考量了,我应该先问过你的意见。”
“我们不过是蝼蚁之人罢了,哪怕配得上您来躬身垂询。高山大人,您位高权重,手眼通天,自然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高山信介见她这个样子,心里直发堵:“爱,抱歉,我不该擅自去找你的父亲——”
“他不是我父亲!也不仅是他的事。我的一切,你都已经调查得清清楚楚了吧?”
高山信介不语。他在八年前就知道她了。八年前他安排筱原俊哉出国,筱原俊哉在台湾大学里与她相识相恋。当他得知筱原俊哉在台湾与一个同校女学生关系密切,甚至同居时,他就派人去调查她了。
林原爱的父亲姓原,名叫原洛,是个设计师。送到高山信介手里的旧照片里的男子不过二十出头,留着垂肩黑发,面容俊雅,笑容纯净,竟然和筱原俊哉有几分神似。林原爱的母亲姓林,叫林文英,与林原爱的父亲是相亲认识,一年后在两家的安排下结婚了。婚后两人聚少离多,三年后才生下林原爱,那时候她叫原爱。原洛和林文英的感情应该是疏远的,据周围人说两人性情不合,在一起的时间不是争吵就是冷战。原洛的婚外情不断,终于在林原爱六岁那年,他离家后一去不返。丈夫的背叛和抛弃让性情本就不算良善温和的林文英陷入偏执和疯狂,仇视着身边的一切人和事,包括她的女儿。学校里的记录表明林原爱常常遭到母亲的毒打,挨饿受冻更是家常便饭,因而虽然成绩优异,但性格极为孤僻。国中的老师曾带她就医,被诊断有严重抑郁症,甚至有几次自杀未遂的记录。
在林原爱高考后的一天深夜,林文英醉酒走在夜路上,被货车撞倒,不治身亡。林文英没有给林原爱留下任何财产,反而是讨债者纷纷上门。十七岁的林原爱卖掉房子和一切家产还清了债务,孤身离开去往台北,从此再也没有回去过。因为林原爱是当年的榜首,台湾大学免除了她的学费,台南政府也给了她一笔助学金,这才使林原爱得以在大学度日。
原洛二十年前是和一个女人去的香港,之后和好几个女人同居过,也生下了几个孩子。风光过一阵子,但很快就落魄了,前几年因为欠下赌债,被人打残了一只手,现在过得很是凄凉。高山信介知道林原爱与母亲的关系疏远冷淡,甚至可以说相互厌弃,但在原洛离家之前,父女之间似乎颇为几分温情,而且林原爱的内在性格和才华,也明显更多地随了父亲,所以高山信介才动了让他们父女重逢的念头。不想林原爱却这样激烈地排斥。
“我的事,你都知道了?真是难为你,居然还能不嫌污秽和我这样的贱民相处——”
高山信介忍不住道:“别这样说,爱!我从来没有看轻过你。”
林原爱的眼泪忍不住地簌簌往下掉:“你没有看轻我?你还没有看轻我?耳光都扇到我脸上了,还要我对你感恩戴德吗?”
“我只是想要了解你——”
“这就是你了解我的方法吗?高高在上、目中无人地,就是你们的行事作为!一切隐私肮臜都摆在你面前,你看见了,满意了?”
高山信介不言。他的眼神痛苦异常,满心想要为自己辩解,可见林原爱也是满面清泪,痛苦不堪,只得勉强忍耐。
林原爱道:“你放开我。”
高山信介紧握她的手腕不放,道:“爱,我不是有意去窥视你的伤处……”
“我知道。高山大人百忙之中,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