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衣,你在何处?”
剑意太过霸道,把困阵冲击得支离破碎,片刻后才重新聚拢。若非顾忌着某个人,这道虚招几乎便要荡平整个洲府。
冰凌簌簌而落,云衣定了定神,隔空应声道:“我被嘉洲府里头的邪阵困住了,还有嫣梨姐姐、戚姑娘和宋公子。”
江雪鸿放下心来,听闻她身边还聚集着“故人”,又隐隐不悦。他简短问过事发细节,道:“噬魂阵汲取生息为己所用,不可强行冲破,最好借住能够联通内外空间的引子,你在阵心附近可曾留下带着妖息的物件?”
幻境里,云衣想了想:“恐怕没有。”
她整个人都被卷进来了,哪有东西遗落在外?
宋鉴小声插道:“不知云姑娘的画作可还完好?”
云衣即刻会意:“对了,你找找我在现场作的那张废稿吧。”
逃生出来的人或惊或忧围着他,现场一片混乱。江雪鸿隔开众人,环顾大厅内凌乱摆放的文房用具,问:“纸上是何物?”
那副画别有寄托,云衣耳根不合时宜一烫,支支吾吾遮掩道:“就是一副水墨人像,找不到就算了。”
江雪鸿不知她的懊恼,用灵力操纵纸张依次展开,一眼便定格在那副只用墨染的画上:“找得到。”
人物轮廓纯以墨笔勾勒,衣容特征都把握恰到好处,可惜画面全无点睛之笔,笔法也不够成熟,至多只能算中流作品。
嫣梨的座位就在云衣身侧,自然把画面看得一清二楚,故意对着那剑影喊道:“江道君,这次的试题是‘风花雪月’,那是云妹妹参赛的作品,您仔细别弄坏了。”
云衣狠狠捶她一把:“都说了是废稿!”
现实那头,江雪鸿亦已认出画中的自己,抿了抿唇,问:“为何是废稿?”
承认,等于她对江雪鸿有意见;否认,等于暴露了那不可言说的微妙心思。
真是令人窒息的问题。
云衣不敢细想外头到底有多少人围观看着,只能硬着头皮道:“那张画得不像,我想重新来。”
“……好。”
听字面似乎是江雪鸿认同了她的解释,云衣却总觉得这温和的语声里还含着旁的意思。
不及思量,江雪鸿已执笔作剑,迅速破起阵来,金色咒诀凌空而出,锋芒却只限制在画卷上留白的符纸之中。毫光明灭,墨影横皴,符纸上竟荡开涟漪,开辟为一个模糊的通道。
阵外法咒惊动阵内布局,黑雾时而凝为实体,时而四分五裂,冰凌与阴风相互胶着纠缠。地面抖动不停,“咔咔”震开无数裂口,宋鉴揽住戚浮欢,云衣则和嫣梨互相搀扶着,忽而听得一阵满含怨毒的凄厉女声:“去死!都去死!”
这音色,好像在哪里听过?
片刻走神,云衣攀着嫣梨的胳膊一松,被一股邪风卷了出去,直往阵心下坠。危急之际,一道白影冲破阻碍,一把将她接入怀中。
呼啸的风吹得白衫红袖交缠在一起,江雪鸿在半空撑开结界,随即探上云衣脉门,眉峰微拢。
气息虚浮,妖力也亏损了不少,显然并未好好用着他的护身符。把他拒之门外,便是这样糟践自己的?
他暗自记挂着云衣,云衣则在明目张胆打量着他。
青年的眉眼比她印象中还要锋利冷冽,面无表情时的嘴角微微下垂,或者说,眼尾唇角那些微不可察的变化,只在全无戒备时才会展现。
温热的灵流,平稳的心跳,与他平日行事一样滴水不漏,无情无欲,无私无求。
她于他,只是故人的影子吗?
察觉那凝滞的目光,江雪鸿眉目不动,道:“出阵再看。”
声音平静,却激得云衣脸色爆红。
先前那个“好”字的意思,不会是江雪鸿想亲自做模特让她对人写真吧?
二人的胸膛抵在一处,云衣攥紧拳头,莫名又想起戚浮欢那句“脱得半光”,心中暗暗把那个辣手摧花的陆轻衣骂了个遍。
放开……不对,换她上!
云衣时而羞恼时而愤懑,好在江雪鸿未曾低头,灵剑符光刺破重重雾障,却仍不见收敛,似想查出背后布局之人。
对方也感觉到了这层用意,眼看幻阵将破,急忙召唤来周遭未及引渡的鬼魂抵挡——对人魂施用仙法,无异于杀生。
江雪鸿即刻收功,剑入鞘中,随着道符收入袖底,手腕一旋,又念起另一段咒文,召唤出一盏流动着白金光华的六角宫灯。
硬玉为骨,灰火为芯,墨莲为底,银质长流苏与八卦道纹交错斜织。灵器上下均为半透明,暗示着这盏灵灯并非本体,只是一抹分影。
随着指尖血滴入灯芯,镇魂珠内的无极引随之也共鸣起来。
云衣看着江雪鸿行云流水的动作,不知是收到灵流波动影响还是何原因,眼前骤然铺展开一副无声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