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敲门声响起时林苑卿的话音刚落下,她把视线从沈霁淮身上收回,转而看向门口,那敲门声并不杂乱急重,听起来很有规律。
不愧是庆安侯,手底下敲门的人都有讲究。
“进。”沈霁淮说着站起身挡在林苑卿身前,把他遮了个严实。
那人进来后迅速掩上房门,随后便是漫长的沉默,在林苑卿视线里只有沈小侯爷挺拔的身姿,右边有隔板她探不出头去看,如若从左边动作,必然和那人四目相对,她索性顺着沈霁淮的心思端坐在那,只偶尔用手把玩他的玉佩。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沈霁淮低低“嗯”了一声,他便转过身,看见林苑卿手肘搁在桌子上,抬眼间散不下去的疲倦,她随意扫了他一眼,沈霁淮顿了下开口:“宿景。”
宿景从地上起来站到沈霁淮身边,他一身夜行衣在白日里尤为显眼,偏偏他没有那个自觉,身姿挺拔稍微落后自己主子一步。
“这是我的暗卫宿景,云姑娘既说要进京城,那便让他跟着你护你周全,你近些年都不在京中,有的事情不懂他也可以照料一二,云姑娘意下如何?”
沈霁淮面色平静地说出话,语气淡淡,好似真的只是商议。
“那便有劳沈公子与宿公子了。”林苑卿想了想他说话也不无道理,自己医术勉强算好,可武功只能说入门,路途遇见歹徒难以自救,既然沈霁淮给她一个保证,那她便接下了。
“明日宿景会跟你进京,他不能言语,你若有何事需要他尽管吩咐就是,办完他会找你复命,那玉佩...云姑娘也带着罢。”
*
次日大早林苑卿便带着宿景离开了客栈,一路上不停地用了半日抵达京城,宿景是暗卫还是待在暗处好些,于是林苑卿在打入京中那刻便让宿景躲在暗处,只需在她性命有忧时出面即可。
京城繁华,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林苑卿站在一家卖油纸伞的摊位前,视线在各个路口游移,还好和她记忆里的大差不差。
卖油纸伞的是位大娘,应是不善言辞,只摆出伞却不言语,自己默默在摊位前擦拭沾了白雪的伞面。
“大娘,拿把伞。”林苑卿从腰间取出些银两放在桌上,然后接过那把伞面上画着红梅的伞,撑开走向街巷处。
街巷岔口多,有些路口脚印密集,人来人往的,林苑卿垂眸顺着脚印最少的那路口走,一路走过去很快只剩下她自己的脚印。
看着眼前的繁华消退,简陋囧仄取而代之,林苑卿站定在巷子口,里边传来轻微的拳头落在肉//体上的声音,还伴着若有似无的咒骂声。
待所以声音消停后,她提步走进深巷,朝着方才声音所在处走去,那并未有明显的打斗和拖拽痕迹,只是地上的脚印凌乱,正当她想转身走时却撞上了一人。
她眨眨眼迅速回头,在本该的视线里没看到人,却看见了一个脏兮兮的穿着单薄的小孩。
他脸上有污渍眼睛却明亮,在寒风里瘦弱的身躯瑟瑟发抖,他和林苑卿对视的一瞬,嘴巴张的很大,“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贵...贵人,饶我一命...我...我不是故意...”他的声音颤抖,明显的害怕。
林苑卿蹲下身将伞举在他头顶,放轻声音截住他往下认错求饶的话头,“方才是你在这被人打了吗?你唤什么名字?”
“我...我...”小孩哆哆嗦嗦说不出完整的话,头依旧低着不敢再看林苑卿一眼。
林苑卿手腕一动,把伞举到他面前,“拿着。”
小孩头低着,两手握住伞柄,高高举过头顶,模样有些奇异,林苑卿趁机直起身解开临走时玉娘子给的披风的系带,抖了抖,又蹲下去把披风披在小孩身上,轻柔的替他系好带子。
小孩在身体接触到披风的那刻就抖得和筛子一般,林苑卿皱起眉,有些无奈道:“你方才可是说我是贵人?”
“是...是贵人。”
“那贵人同你讲话你为何哆哆嗦嗦不肯答,给你披披风你也抖成这般样子,看来我并不是你口中的贵人。”
小孩猛地抬起头,眼中尽是仓惶,他嘴巴张张合合,很紧张却也说不出话来辩解。
林苑卿拿出些银两让他张开手,放在了他手心,“我问你,你可曾见过东城门处的一位大娘,她......”
大娘的模样刻在自己脑海里,可当想描述时才发现,这世间许许多多的人都可用那些言语来描述,微微佝偻着腰,衣服整洁,脸上有些褶皱,手很粗糙,人敦厚善良。
林苑卿叹出一口气,转了话题:“你以后若是再遭人欺凌记得跑快一些,身上也能少些口子和淤青。”
她又摸摸自己包袱取了些药一并递给了脏兮兮的小孩,说完话她便起身沿着记忆里的走去。
小孩呆呆跪在原地,看着林苑卿单薄的背影消失在他眼前,嘴巴嗫嚅着挤出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