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见是见不到了。”
纸上仕女栩栩如生,阿姀侧身示意衡沚来看。
室中安静,听得见衣料摩擦的声音。衡沚上前来,只是没看画,在等她说下文。
“后来让我皇叔打死了。”
这件事憋在心里,已经挟持了阿姀两年。从前没有人问过她,她也不曾提起。
若不是看到云鲤,突然想起她的小侍女,皇宫之中人如草芥,就无人记得她断送在永宁门外的生命。
衡沚垂眼看她。
这是大崇唯一的公主。
自她爷爷辈起,不知为何,登基了的帝王再无所出。武安帝潜邸时的两个儿子,便是她父亲与如今登基的新帝皇叔,是几十年来大崇最昌盛的皇嗣了。
阿姀是先帝于潜邸时所生,皇后那时难产,此后也再无所出。
大崇立朝的规矩严,不许皇子们沉湎声色,一般也不能纳妾养外室。直到先帝登基,后宫扩充妃嫔,竟也没再有皇嗣降生。
如今的新帝就更离奇了。他在潜邸时,便被当时的王妃一纸休书休弃了,永王妃怒言宁去尼姑庵一辈子吃斋念佛,也绝不再踏入王府一步。也算是震惊都城的一件大事。
后来眼看着自己的皇兄重病将崩,经营着夺了皇位,如今也无所出。
独生的皇女,连留下自己侍女性命的权力都没有。
衡沚随便扯开了话头,“疑人不用,怀先生授业,我自然是敬服的。”
你看,你让他看画他要听故事,你给他讲了故事他又看画。男人呵。
“三个月很充裕,甚至提前交差也可以。颜料和线稿我同时进行,只是做旧少不了得两三日罢了。”
可面前这人像入定了似的,半天没作声。
阿姀手一翻,怪异地用笔头戳了他一下,“你不如出去发呆?”
那双眼才慢吞吞移到阿姀身上。
之前从没仔细看过,衡沚的眼睛竟然不是纯黑的。在正午的日头底下,有些很深的琥珀色隐在瞳孔深处,凑得太近时,尤其看得明显。
“我不操心。”衡沚退开了一段距离,弯腰将几支滚到地上的笔捞起来,放在笔洗里轻轻涮着,恢复一贯散漫的样子,“近日有场花酒要去,在想着怎么讨你个人情,求阿姀给我做个掩。”
笔锋散在水里,浮浮沉沉。
一如阿姀听见这话时浮动的心。
“所以。”
衡沚抬眼。
“爹刚下葬三天,你就要出去喝花酒了。”阿姀刻意重读,“十里八乡都没世子这样的大孝子吧?”
衡沚:……
“比不上公主,随便找个坟头都能哭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