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湖面温和的水,此刻还是最坚硬的冰。
阿姀就是这样初春的冰。
她时常的笑眼盈盈,便是春日融融下晶莹剔透却未化的坚冰,哄骗着每一个光临的人对照出自己的模样。
而若一旦不知深浅地去探她,就会发现被骗得彻头彻尾。她仍旧是冷峭锐利,不因任何人事而转移。
她的底线,一步也不会退让。
“所以,你听懂了吗?”阿姀甫弯下腰来,几乎与他贴面相撞。势头疾,可分寸又拿捏得刚刚好,就在鼻尖即将撞上时忽然停住。
带着威胁意味,冷冷地凝视着。
就像蜀中有山之罅隙,谓之一线天。两人之间的距离,也仅仅有一线光亮透过。
投在地上的影子缱绻相依,像是难以自抑的拥吻。
两厢气氛交兵互伐,金戈铿鸣的声响几乎在耳边回荡。
“那他若真伤了你怎么办。”衡沚望着她,穷寇似的落败,“你忍心看新婚的召侯成了鳏夫吗?”
阿姀无意识地睁圆了眼。
极亲昵的一句话,说来像是调情般,震得阿姀灵台发麻,人几乎不由自主地想向后缩。
而衡沚的手臂则更快一步,横在了她腰后,锁住了这孤军深入的将军的后路。阿姀难以维持平衡,整个人撞在衡沚身上。
不知道哪儿的一股热,从脚尖相碰的位置迅速向上猛冲,几乎是顷刻间脉搏开始凌乱。阿姀意识到,马上自己的双颊就会烫起来,染上可疑的红云。
好在烛火幽微,任谁看起来都是情深似海。
衡沚借着这烛光,一寸一寸地相看与她。
指腹间凹凸不平的粗糙触感,是她衣裙上的刺绣。阿姀不爱大片满绣,只在边缘有些细小的花纹。这些花纹在衡沚轻慢的描摹间,叫他心中发痒。
于是不自觉地,便将下巴一点一点抬起来。
明知即将越了楚河汉界,却毫不在乎。
直到那线光亮完全消失,肌肤贴在一起的顷刻,让人心惊地推开,却又在转瞬即逝间重新挨住。
情形急转直下,有人被化守为攻,此刻竟然快要杀到她的城门之下。
烛油燃烧的味道,也似化作了漫天硝烟。
衡沚将虚挡着的手臂,切实扶上了阿姀的背脊,轻轻将她扣住。
室中静无声,也无人将这副好景打断。
……
“哎!”周嫂子诧异地问,“想什么呢?”
穿着一身杏色裙子的阿姀猛地回过神来,手中的喜字被浆糊浸满,变得软趴趴地,没办法贴了。
“喏,给你。”周嫂子用一把锋利的剪子,三下五除二又剪出一个新的给她。
订这满月宴的,是恪州城中最大的酒楼掌柜章海。他前些年死了夫人,这转头刚从花酒楼中赎出了一位舞姬,有了身孕便扶为继室。
后日恰逢这孩子满月,宴请了城中好些掌柜,几乎大半个商会的人都收到了请帖。
布置室内,这是周嫂子做主,觉得全都剪好再贴太过浪费时间,有了纰缪又不好调整,便觉得当场剪当场贴。
可这活才刚开始干,便见阿姀眼神飘忽,一不留神就愣神,效率一下子低了很多,
“阿姀,你昨夜做贼去了?”周嫂子一边剪,一边瞟着她,“瞧你这心不在焉地,这是可章掌柜的单子!不想要钱啦?”
看着自己手中快皱成一团的纸花,阿姀懊恼地长叹一口气,“我昨夜什么都没干!”
没干就没干,这么大声干什么。周嫂子不明所以,低头笑了声。
说起来,昨天夜里到底是怎么回事,阿姀也搞不清楚。
只记得两个人在吵架,她还捏着十足的架势。
可是怎么吵着吵着就……
年轻男女,偶然靠近,情不自禁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就这个平缓的吻,闹了阿姀一整夜睡不好。只记得最后还被哄骗着,答应了要跟他学点防身的武艺。
说来都怪衡沚!他一整夜在那卧榻上翻来覆去,压得它吱呀作响。每有困意,好不容易忘却了那番荒唐,就又被弄醒了。
结果天色才朦胧地亮起来,又听见衡沚精神头十足地爬了起来。
他倒是动作够轻,还用手压了一下卧榻,防止发出更响的声音。
可阿姀睡得本就不踏实,有点风吹草动就醒了。虽然还是躺着,可一片静寂之中,阿姀还是听到了刀架上“咔哒”一声响。
接着就是门被推开,院子里很快传来长刀迅疾地划过空中的鸣声。
一大清早就摆弄他那好快的长刀是吧。
他们两个,也分不出谁比谁更有病了。
见她又开始出神,周嫂子端着意味不明的笑容,忽然对阿姀说道,“年轻夫妻,很正常的。”
阿姀哀嚎一声,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