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州城外的义庄并没有州府拨钱,完全是私人筹建。
筹建的员外郎是惠舒年间人,原本是因为恪州在边城,经常有游北人劫掠百姓。为了给流离失所的百姓们派发口粮,另外能有存棺之处,便建在了员外办的私塾外十里。
衡启驻定恪州之后,便筑起了铜墙铁壁,百姓起居便有所改善。加之员外郎后来家道中落,死于病痛,无人承继。人们逐渐不再需要义庄了。
简而言之,这里已然荒废了许久。
阿姀领着头,站在黑灯瞎火的义庄门前,既有些怯,又有些难以言喻。
这地方她也没来过,即使在恪州待了半年,也不甚了解这种的地方。之前偶然一次与棺材铺的掌柜交谈时,掌柜才对她说起了这地方。
这儿也太荒凉了,早知道还不如待在铺中,遭遇不测了喊两嗓子还能招来人救。
以手掩面,阿姀的背影瞧着有些头疼。
“夫人,要我先进去探探吗?”云程从怀中掏出火折子,一下子吹亮了。
有些大文豪性格跳脱,特别喜欢写些志怪话本。年幼时,崔夫人为了培养阿姀读书的兴趣,没少在这里下功夫。
想着,生涩拗口的文章不好读,那浅显的志怪话本还能吸引不了小孩子吗?反正都是同一人写的,水平上也差不了多少吧。
索性崔夫人的打算是成功了的,阿姀不仅读进去了,且其构想的能力也突飞猛进,甚至能将话本中描绘的场景尽数绘于纸上。
怀乘白对此有些骄傲,还拿出去炫耀过自己这个不露姓名的关门弟子。
那画如今,也不知流传到哪儿去了。
总之,眼前的这场景,在阿姀的脑海中忽然就与年幼时看过的话本子重合起来。
阴沉的夜幕,如鬼魅妖邪般伸展着的枯死树枝,随风而飘的纸灯笼,门锁上的铜锈。
每一处都明示着不同寻常。
阿姀咬咬牙,心一横,“衡沚将你指给我管,不能让你一个人去,一同吧。”
她也吹亮了个火折子,递到门锁那里照亮。
云程仔细地看着这把锁,却发现并没有锁上,只是照样阖住了。又因年久风吹雨淋,锁环和锁杆锈在了一起,并不难办。
握住锁杆,云程手上用了力,猛地向上一抬,那锁已然松动了。退开锁杆之后,轻推一下,就打开了门。
这处义庄的布局,其实和书塾很像。走进去后绕过影壁,便是一间开阔的院子。院子两侧横陈着许多石桌,高而宽,想来是平时施粮所用的。
再往里走,便有了一间屋子。黑暗中火折子照亮的范围有限,再细的也看不清了。
檐上挂了四盏灯,云程独自走过去,发现灯是油纸做的,里面的油芯只是干了。火折子小心翼翼地从底部空洞伸进去,轻轻一挑,灯便亮了。
一连将四个全部点亮,这院子里多少有了点人间的气息。
阿姀轻舒一口气,边走近便打量着这件没有门的屋子。
屋子正中向后凹进去了一部分,又在尽头的地方向两边延伸出了两间小门。若是俯瞰,便会发现这是个呈“工”型的房屋布局。
这样的屋子在很少见。起码一般人家造房子时,请来的风水先生若不是个和主人家有宿仇的,不会认同这样建造。
其实习俗上讲究一个事死如事生,停棺的地方也是要讲究风水的。只是义庄与到底不必寻常人家自己办丧事,只要花钱怎么都行。
义庄无人筹款,自然是成本越低越好,这样开办此处的员外郎才不像是个冤大头。
两处延伸的屋子,是供守灵的人休息居住的。凹进去的那部分像是个细长的廊道,中间修建了一个宽大细长的石台,想来就是临时停灵之处了。
前面的部分也修建了相同的石台,用来防止别的一时无法下葬的棺木。
虽说看起来不太像样,但阿姀不得不承认,对于这间屋子的的功效来说,已经达到了极致。
曾在这里守灵的每一个人,都不会如她一般惧怕凄冷阴森的氛围,阿姀心想。
屋里亮了灯,众人才都看到了地上落了厚灰的蒲团和草席。蒲团每一个,中心都深深凹陷进去。草席也已经发黑腐烂,散发着臭气。
这是草木受了潮之后,会出现的常态。
人们在这里陪伴自己的家人朋友,直至人生最后一程。
相反,却要燃烧许多灯烛,将整个屋子照亮,亮得耀眼。如此仿佛告诉离去的亲人,我们仍在此处等候。
离去的人,好像也能循着灯火,再度回来。
凡人对于生死的态度,总归来说都是从无法接受,逐渐理解,再到平静接受后直面自己生死的过程的。
只是为了苦读这一个道理,就要付出自己仅有的一生。
信神佛的人还会期待自己的往生,而更加清醒的人便在这个离弦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