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道歉!”
被叫做玥娘的女娃娃挨了骂,嘴巴一瘪,手指扭着衣带,硬挺着不愿开口。
“原来是夫人的女儿。”虽说阿姀听了半天也没听懂玥娘说的到底是何意,但小孩子而已,难免是认错了人,听听便罢了。
“玥娘,快道歉!”赵夫人皱了皱眉,更厉声道。
那小丫头扎着双髻,圆溜溜的眼睛一低,此时才满不情愿地开了口,“对不起阿姊,玥娘不是故意说这些的。”
阿姀见了小姑娘便喜欢,方欲伸手摸摸她的小脸,迎面却见管家匆匆赶来,顾着体统,也就收回了手。
管家揩了汗,焦急道,“夫人,到了晌午了,这人太多了,膳食倒好说,可安置休息的处所,府中已是厢房不够了,余下的该如何安排才好?”
因不愿听人家的家事,此时阿姀侧眼避嫌,见方才自己插的一炷香,正正好好燃尽了。
才一刻钟的时辰。
阿姀心里很清楚,赵夫人这样自来熟,又拉她单独谈话,寒暄的几句之间也尽显示好,一定是有所求的。
只是还没说到正事,便已经叫眼下焦头烂额的丧事搅扰了。
赵夫人一脸为难,率先请了辞,“家中少人,实在是走不开,麻烦娘子先替妾照看此处,安排好了妾便即刻回来。”
阿姀敛衽,目送二人快步踏出了门。
送走了赵夫人,阿姀伸手牵起玥娘,两个人一并在灵前的蒲团上跪下。黄纸在火盆里翻飞,阿姀一边烧,玥娘一边递,倒是配合默契。
她胆子大,这样的场合也不害怕,实在是出乎了阿姀的预料。
按以往办过的白事经历来看,主家里如此般年纪需要守孝的小孩子,免不了都得被抱在怀中哄着,才能停止哭闹。
不由使她想起一个荒谬的坊间传言,说是小孩子干净,能看到许多大人看不到的东西。害怕,便也是理所应当的。可这不害怕的,还真是少见。
小丫头灵动,眼珠子转了转,“阿姊,你也很想知道我方才说的那些话吧。”
小小的声音,大大的诱惑。
阿姀收回思绪,悄悄矮身,凑到她脸旁,“小机灵鬼,快快从实招来。”
玥娘不过五六岁的样子,她对祖父离去的含义还并不知晓,可人小鬼大,却能听到此刻阿姀心中的好奇。
“他们都说,阿姊才是召侯明媒正娶的夫人,可那召侯却强抢了公主!”玥娘的语气跌宕起伏,像是说书似的,“那召侯一定是大坏蛋,阿姊这么漂亮,竟然辜负了阿姊。”
随后义正言辞地,“公主又有什么好的,定然不如阿姊漂亮,也不如阿姀温柔。”
阿姀睁大了眼,也一并惊奇地张开了唇。回过神来,才低下头,肩膀一抖一抖,几乎要笑了出来。可这是灵前,又硬生生地忍了下来,好久才能开口说话。
而玥娘见她不出声,还以为说到了她的痛楚,慌忙伸手蒲了蒲阿姀的后背,“阿姊,你不要难过了,不要难过了。”
阿姀一手揉着酸痛的下颌,一手刮她的鼻梁,“你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原来她的名声,传得也不是那么广,起码这些荒唐事加在一起,还有人认为这两个人,并不是同一个人呢。
玥娘悄悄坦白,“是院子里的姐姐们说的,她们寻常出去采买,又听路上的人说的。”
阿姀故作严肃道,“可不许再与旁人说了,召侯很凶的,路上的狗,枝上的鸟,一见了他都吓得丢魂!”
玥娘嘟着嘴巴,“我是小孩子,父亲说了,大人不会和小孩子一般见识的。”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又低落下来,“母亲说祖父不在了,家里很忙,父亲又不在,哥哥和弟弟更不爱带我玩,我也没有地方去。”
玥娘的兄长已然十三四岁的样子,方才阿姀在前堂见到迎宾的那一位少年,应当就是了。虽然也还是个孩子,却也已然负起了家中长子的责任来。
如此多事之秋,外有敌军入侵,全城惶恐,内有家丧,马泽端还能以大局为重,冒着背上不孝名头的风险守在县衙,也是忠良之臣。
只不过可惜了。
阿姀的心中,下意识冒出了这句话。
可惜什么呢?
她抬头,望见浓厚的云层,阴沉的天色,心神惴惴。
半夜之时,惊雷四响,下起了暴雨。
阿姀本就浅眠,雷响之后,也再无睡意。
宾客皆住在花园后的庭院,除过在灵堂守夜的赵夫人和几个仆从,偌大的宅院,空空荡荡的。
阿姀披上衣服,撑了把伞慢慢地出门去。
到底该不该趁夜去李崇玄哪里看看情况,随着避开水坑深一脚浅一脚的步子,阿姀心中举棋不定。
一来,是担心原州真起战乱,若这处守不住,那势必整个西北都将被游北人侵占,更不用提烧杀抢掠,生灵涂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