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沚披着件外套,站在书桌前,略有不满。
“好冀儿,不哭了嗷,抱抱你好不好?”阿姀抱着个娃娃,在屋里来回踱步。
云鲤也没照管过孩子,两个人整日里焦头烂额,连云从都在忙的时候被迫来抱过孩子。
整个尚书府,只有衡沚因为有伤未愈,逃过了这一劫。
登基大典还没办,此刻的冀儿还是小太子。
袁呈信和晁蓄来禀报军务时,也抱了他。据说是民间的风俗,这样能保小孩子平安。
但不知是不是早产的缘故,冀儿很爱哭,几乎是将他放下就哭。阿姀抱着他,已经整整一个时辰没能撒手了。
原本是想为衡沚写碑文打个下手,做些红袖添香的乐事,看来现在也是不能了。
以一个哀怨的神情,阿姀回敬他的注视。
可云鲤现下在府门口,给公羊梁会诊打下手,哪有人能帮她。
衡沚放下笔,人拢了拢衣裳,走了过来,“给我抱吧。”
阿姀摇了摇头,轻巧地转身避过了他伸出的手,“让你作文已经是辛苦你了,为了伤口好,还是我抱吧。”
阿姀也不懂,自己到底为什么一时心软,答应了金妞妞这无礼的请求。
衡沚只好拿了茶盏倒了杯水,递到阿姀唇边,“那就喝点水,声音都哑了。”
就着他的手喝掉温水,阿姀才意识到,这个姿势还挺温情的。
就像是他半抱着自己,而自己又抱着个小娃娃。
如果这娃娃不哭的话。
嗯?
似乎确实不哭了。
阿姀低头,见冀儿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定定地盯着衡沚看。
“他在看你诶,你一来他就不哭了。”阿姀轻笑,“看来你同他很有缘分呢,他干爹?”
衡沚伸出手指,逗弄着冀儿的小脸,心思却依旧放在与阿姀说话上,“干爹?这岂不是乱辈分了,按例他该叫你堂姐。”
阿姀又岂非不懂?
只是,“拖他娘亲的福,因为生产时救她一命,非要冀儿认我做干娘,跟着她的辈分论,所以你就是干爹了。难不成你想做堂姐夫?也行。”阿姀似乎认真地考虑了这一想法。
衡沚低头看她的眉眼,窗边日光下,柔和地带着笑意,轻声细语,难免不领他心驰神往。
如果不是怀中还有个小娃娃的话。
很想吻她。
“所以,那日宫门前,你裙子上的是去接生染上的血?”衡沚清了清嗓子,将话头岔开来。
“是啊。”阿姀说,“真是惊险的一夜,差点就一尸两命了。”
“殿下,打个商量吧。”衡沚忽而开口。
少有的正色,很是认真的模样。
阿姀歪着头,疑问地看向他。
“除非你想,便不要孩子,如何。”这不是征求意见的口吻,更像是已经霸道地决定了才来通知于她。
阿姀看着他,想说些什么,又半晌不知该说什么。
衡沚不会是在害怕吧。
虽然金妞妞这番生产无比凶险,但实打实是受了金峰逼宫的惊吓,应当算是意外。
“你担心什么?”可她还是想问。
“你。”衡沚也不遮掩,痛快地承认了,“万一你也会这样,哪里再来一个你自己救了你。”
阿姀好笑,“不是还有你在吗?”
衡沚伸手,从冀儿手中将她被扯痛的一缕头发拉出来,好好地理顺,“我又不能替你疼。”
冀儿睡熟了。
许是他们说话的声音低柔,又或许是窗边日头暖和,躺在她怀里均匀地呼吸着。
阿姀没急着搭话,转身将冀儿抱去摇篮里,轻轻放下。
“你说得也是,容我考虑考虑。”阿姀其实心里挺乐意的,说她没被金妞妞的大出血吓到,肯定是假话。但这份思量由衡沚口中说出来,她会更轻松更踏实。
夫妻之间么,不就是图一个互相体谅。
“你已经写完了啊。”阿姀走到书案前,看着一整张纸上,落下他工整的字迹。
其实衡沚平时的笔法更偏飒沓利落,但为人做祭文,总得收敛一些。
是以腹稿很快就能打好,但写起来却难。
“严公讳同均,祖皆俊才,吏先祖少卿。严公厚学敏达,少有学名。惠舒年中三元,显露声名。后官至中书,贤达肃谨,武安帝惜爱其才,引以为太子太傅。论古谈今,谈作诗文,无不信手得兼,有曜日之光华,纵横捭阖。”
阿姀念到这儿,不由笑言,“你年幼时没少被押着仿写古文一类的吧?这遣词,很不像你了。”
而后渐渐读完整片碑文,才发现,严同均诗书一般浓墨重彩的一生,皆在纸上了。
衡沚竟然如此了解他。
也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