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子时,他想起来昨夜回司衙前,承诺过麻烦精今日要去接她回别院,一时起了烦躁,他怎么就忘了这件事。
此时才想起来,什么也都晚了。
也不知麻烦精会不会生气。
他细想后,下定结论,应当是不会,毕竟她满心满眼里都是他。
但他犹是凝眉不展,不自知。
又有下属脚步匆匆而来,“大人,已找到嫌犯藏身之处。”
沈昭回过神,眉宇冷然凌冽,“我亲自去。”
在这场夜雨中,汴京城立某处的血腥味却浓郁到雨水也无法冲刷干净。
当天空泛起鱼肚白时,沈昭骑马回到西山别院,先是去书房换过衣服,更衣时,两日不曾好好休息过,纵使钢精铜骨也免不了疲倦不耐,这假扮的日子何时才算到头?这辈子他都不可能去考取探花郎。难道麻烦精要一辈子都不知他真实身份吗?
待他行至院门外时,宝瓶刚巧出来,一看见他,目光便有些瑟缩,强撑着镇定,行礼,“少爷,您回来了。”
院门内没什么响动,大家都静悄悄的,沈昭问,“她还在睡?”
宝瓶点头,“昨夜风大雨大,姑娘有些不大好,她说她想要躺着休息就好,但我放心不下,我正是要去请苍术姑娘过来给她瞧瞧。”
沈昭闻言,心底那一点躁意烟消云散,颔首,“去吧。”走向卧房的每一步,他都在默念,罢了,现在麻烦精还是个病秧子,还是他祖母的‘亲孙’。
这病因他而起,无论如何,都得等她痊愈再说。
他推开门进去,已然换了副神色。
床前帘帐被撩起,他看见床榻上鼓起一个棉被包,阿彩蜷缩在棉被内,只露出了一点儿乌黑的长发耷拉在被子外。她偶尔咳嗽两声,声音沙哑。
沈昭在床边坐在,略有些响动,棉被包里的人只当是身边亲近的婢子回来,带着浓厚鼻音说着,“我躺一躺就没事了,宝瓶,你就少操心我,我不想再吃药了。”
“那么苦,喝了也没用,我也不想一次喝两碗。”
明明是在抱怨,却又像是在亲昵的撒娇。
沈昭温言细语劝,“可是不喝药,病又怎么会好呢?”
棉被包不动了,半晌动了一下,阿彩从被中转身,探出半个脑袋,看向了沈昭,也不说话。
当真是因为昨日没去接她,所以在生气?沈昭心中笃定,开口道:“昨日是我不对,没去接你也该让人传话知会你一声。”
阿彩喉咙哽咽,一连串的咳嗽起来,神色恹恹的,“我听祖母说了,说陛下召见你,所以你才没去接我,没关系。”
沈昭直觉有异样,却一时分辨不出原因,只当是她生病了没精神,见她咳嗽的眼眶都红了,便起身去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