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死。白明月瞳孔剧烈颤抖,她垂眸看着熟悉的手指沉思。
她原本以为抽出红丝遇见无脸男,是死前最后的幻想。
白明月急切地打开文墨APP,看着发出去的稿子,一时间沉默。
这稿子是她在山谷里写的,她发出去。所以那个地方能与现实时空联系同步,她是身体进入了那里。白明月冷静分析。
不过抽出红丝应该是意识空间,这究竟怎么一回事?白明月难得茫然,算了,想不明白,先不想了。
白明月抬头打量周围。
四周漆黑一片,黑如浓墨,但她的视力却格外的好,她的眼睛像是一台极高清的扫描仪,将看见的所有物传进了脑中。
世间所有的物体从未像今天这般如此具象化。白明月扭头向身后望去,心脏猛地跳动。
漆黑昏暗狭窄的房间中只放下了一张桌子,一张瘸腿的椅子斜靠在蜕皮的墙面,桌子上摆放着数不清瓶瓶罐罐,白明月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瓶子上的字迹,康欣恢复液、倍儿甜抑制剂等等,各种各样的药瓶看的人眼花缭乱。
她的目光只在药瓶停留了一瞬间,倏忽间闪电大作落在了门口,一道漆黑的人影如鬼魅的树桩直直站着,炫亮的雷电打在来人的脸上。
白明月眼神微眯,神情警惕地打量着来人,放在被子中的手指不自觉攥紧成拳,体内的能量开始调动。
“小姑娘,别紧张。” 一道和善的中年女人声音响起,随着咔嚓拉灯声,白晰的灯光骤然亮起。
白明月不适应地眨了眨眼睛,缓了缓她这才看清楚来人。
来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胖阿姨,一米五五左右的个子,留着一头暗红色的爆炸头,眼睛大大的,五官舒展,看着慈眉善目,很温柔。她手上装着用薄不锈钢铁盆装着的东西,上面冒着滚滚热气,另一只手上拿着铁勺。
“姑娘醒了,来吃点东西。”阿姨笑着向白明月走来将手中的碗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她整理了乱七八糟的桌面,将药瓶收好放在一边,一边打扫着一边说道:“家里面有些乱,你别介意。”
白明月低头看着自己干净的衣服,心中了然这应该是面前的阿姨帮她收拾的,她感激地开口:“谢谢。”
阿姨连忙摆手:“没事,没事。孩子,你就在于阿姨这里住,人生没啥过不去的坎,咱们努力生活,要把每一天都过开心呀。”
说着说着,于阿姨一脸心疼的上前揉了揉白明月的脑袋,将她整个人揽入怀里。
白明月感受着女人温暖的胸膛,鼻尖传来薰衣草洗衣粉味,脑海中的记忆被唤醒,她突然想到了前世在她小学出车祸过世的母亲,眼泪忍不住簌簌下落,小声抽泣。
此刻往事如过往云烟,一帧帧一幕幕全都如汹涌的潮水浮现在脑海。七岁父母双亡,亲戚上门瓜分家里的房子和车子,为了钱大打出手,自己攥着爸妈辛辛苦苦存了十几年的存折死死不松手,最后还是被舅舅拖了过去。被强制送到农村破茅屋,没吃没穿,她硬是凭着一口气,每天靠着上山挖野菜度日,风吹雨晒也要去上学。
白明月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去读书,她只记得妈妈临死之前最后跟她说的话:“月月,爸爸妈妈不能陪……你了……一定要好好读书……长大成材……”
那时的她在村长门口跪了一天求他让入学籍上学。小云村是一个偏僻又封建的村子,大多数女孩只读到了小学六年级就不读了,有些甚至直接没去上学,书记们做功课也无济于补。
一年365天,夏天五点起床挖茼蒿,运气好能捡几个鸟蛋加餐,把自己一天的饭做完,走十几公里山路上学,还好上课大课间每天都能喝到国家资助的牛奶,白明月才不至于饿死。她成绩好,读书刻苦努力,每次都能得一等奖,白明月拿到本子就卖给其他同学。放学去小溪捉蟹摸虾,运气好能加上餐。
靠着已故外公外婆留下的一亩地和央求来的种子,白明月强撑着上了初中,书本费是她小学班主任帮忙垫的。白明月到现在都很感激白老师,若是她自己是断然上不了初中,她成绩好考上了县城最好的初中,学费是白老师出的。
后来偶然的机会,白明月借阅同学买的杂志爱格看见了投稿栏,她心念一动,写下了自己第一篇小说《明月几时有》。
白明月还记得收到第一笔稿费的心情,那是用牛皮信封装的杂志回信,里面夹着编辑的回信和一百块人民币。
白明月死死地将红色的毛爷爷攥在手里,抬头看着头顶蔚蓝的天空,从此她有了这辈子的人生目标。
妈妈,成为一名作家,也算不算是成材了呢?
回忆终止——
“姑娘别哭,于妈妈在这。于妈妈知道你受了委屈,吃了苦,没事儿,都过去了。”于凤莲轻轻拍打着白明月的后背,安抚着面前的姑娘。
泪水覆盖了眼眶,心中积载的所有委屈如洪水爆发。她也是人,她也怨恨过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