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卢克感觉自己进入了一场无端的梦境里，他明白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假，意识却不由自主地向下坠落。
他仿佛置身于无尽的汪洋之中，他被浪潮推搡着，下一秒就要被海水淹死。
眼前是父亲模糊的身影，他站在月亮升起的方向，朝迪卢克伸出了手。
是准备带他走吗？
还是要他来拯救？
迪卢克喘不上气来，于是身体不受控制地摔落下去，膝盖砸在地上传来剧烈的疼痛，他一动不动，就这样跪着——以一种忏悔的姿势。
波涛自他身后涌起，扑在他的肩头，打湿他的发尾，冰冷他的心脏。
“迪卢克！”
此时浮木出现。
迪卢克垂在身旁的手猛然一颤，几近抑制的呼吸突然通畅，他的眼前一片黑暗，他听见尤萝说——
“你快醒醒，这都是假的，你不能死！”
虚无，荒谬，沉沦，愧疚。
飘荡的浮木亦是敲响的顶钟，迪卢克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
温暖覆盖上他的双手。
一滴炙热砸下，在他的疤痕上溅起半朵不成样子的花。
尤萝在哭吗？
果然，差点就中计了。
……
黑雾逐渐吞噬掉二人的轮廓，尤萝压抑的哭声从层层烟雾里传出来，突然她的声音一停。
“迪卢克？”
尤萝的泪水凝固在眼角，她睁大双眼看着眼前的迪卢克缓缓抬起头，眸中满是疲惫。
他的嗓音如同被荆棘缠绕刮损过数千数万次，带着让人心疼的沙哑。
“别哭了。”
尤萝彻底绷不住了。
她无声地朝迪卢克挥了挥手，接着便捂住脸哭了起来。
“吓死我了。”她几乎泣不成声。
如果同行之人在眼前死去，她该如何释怀。
也许她也不可能活着走出去，难道他们真要丧命于此吗？尤萝曾这样想过。
风神也许听见了她的祈祷，奇迹才会降临。
尤萝低着头，一遍遍擦着眼泪，满脸都是泪水，她哭着哭着，突然停下来。
顶着两个哭成核桃似的的眼睛，她问迪卢克：“你带手帕了吗？”
鼻涕要流下来了。
迪卢克摇头，看着尤萝吸了吸鼻子，终于还是没忍住勾了勾嘴角。
冒失鬼，他想。
周边的黑雾并没有散去，但似乎以为迪卢克不再受假象蒙蔽而变得稀薄不少。
也许是风吹散的也说不定。
尤萝翻找着口袋，还未等她将手伸出，耳后忽然传来里布昂略带恼怒的声音。
“斯范这个废物，真是什么都做不好。”
黑雾开始受控制一般紧紧贴上他们。
“既然如此，那么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走出去！”
里布昂的尾音已经染上极其强烈的愤怒之意，尤萝感觉背后一凉，她刚想起身躲开，就被迪卢克用力拉到了身后。
掉落在地的剑被重新捡起来，火光飞溅而出，砍开了眼前无穷无尽的黑色。
里布昂站在黑雾之外，见一招被迪卢克挡下，立马发起了第二次进攻。
他的手心燃烧着绿幽幽的雾气，只见他一挥手，几道刀光朝迪卢克的方向闪去。
刀剑相撞，发出令人心惊的厮磨声。
尤萝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她站在迪卢克身后，望着远处的里布昂。
乘人之危的混蛋，她在心里骂道。
迪卢克偏头看了她一眼，朝她使了个眼色。
什么？
尤萝一时没有看懂，她只能跟随着迪卢克的目光往一旁看去。
是那个石碑。
第三次攻击朝他们袭来时，她听到迪卢克说：“推倒它。”
尤萝感觉顿时福至心灵。
原来，原来是这样。
她明白了。
他们以为想象之中的是虚幻，但当下何尝不是虚幻，秘境又何尝不是虚幻。
包括眼前的里布昂，他也是虚幻。
“你在前面挡住他，小心这个怪物！”尤萝拔腿就往石碑处跑。
她听着耳边的风声，脚抬起又落地，有残余放刀光落在她曾踏足过的地方。
即将接近石碑时，她的脚一软，差点要摔倒。
尤萝堪堪站住，朝身后喊她确认安全的迪卢克比了个“OK”的手势。
她可以的，哪怕——
“你想拥有神之眼吗？你想被认可吗？你经历过多少自我怀疑的痛苦过程，不如闭上眼睛，来享受异世界的美好吧。”
“见鬼去吧！”
尤萝一脚抬起，狠狠地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