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秋,萧仲明离家的那一日,远远望去,山上的枫叶都红透了。
两个月了,若非赵芷柔和思媚都已有身孕,萧之淳是断然不会放萧仲明离家的。这两个月里发生了很多事情,黄河下游堤坝决堤,将近三省收到洪灾影响,颗粒无收,灾民大批涌入北方,厉帝昏聩,为保证北郡安定,拒开城门,整个北郡没有内部文牒,只能出不能进,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整个黄河区域民不聊生,民情激愤。
萧仲明离家之后直奔药王山,可是药王山和唐门得知三省灾疫之后,几乎都下山医治,萧仲明在跑遍了药王山和唐门,都未曾见到宁予尘和唐云裳的身影,跟别提穆晚笙。
一天一夜往北奔赴,路上不知遇到多少面黄肌瘦的难民,到达灾区的时候,萧仲明还是被这饿殍遍野的景象惊的心颤,灾情最严重的地方,江湖医士支起了一个一个的小帐篷,奔走医治,可是犹如盆水山火,无济于事。
萧仲明在此遇到慕容泰,一点都不惊讶,这里的灾情和疫区都是萧伯庸告诉他的,而在他离家之前,萧季川早已经跟父母辞别,想必便是追随慕容泰来到了此处,果真,不多时萧仲明就在人群中看见了萧季川。
“齐王殿下。”萧仲明行了一礼,抬头正看到萧季川回身看向这边,对上二哥的目光,萧季川怯怯的往慕容泰身后躲了躲,倒是萧仲明也没有冲他发难,权当看不见他。
“没想到还能在此处遇到你。”慕容泰微微一笑,“此次灾疫严重,我能调动的兵力和粮仓有限,多亏了你们这些义士的相助了。”
“不敢,我一没出人二没出力,担不起这‘义士’二字。”萧仲明再次拱手行礼,“我还有事,先告辞了。”说着又看了萧季川一眼,“我这四弟年纪尚小,有不对的地方,殿下多担待。”
“季川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在下自当以礼相待。”
萧仲明转身离开,走过好多帐篷,才看到身着唐门服侍的医师,几番打听,才找到宁予尘和唐云裳,来不及叙旧,他一身沧桑,一心只想着快些找到穆晚笙。
穆晚笙的帐篷混在人群里,萧仲明看到她的时候,她正给一个孩子看病,柔声细语,哄着孩子不要害怕,萧仲明站在不远处,眼眶渐渐濡湿,心上人近在眼前,却没有勇气走过去,这两日他奔波不停,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刻,他脚下好似千斤重,竟让他寸步难行。
似乎冥冥之中自有牵扯,穆晚笙回身去帐篷里拿草药,却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一眼望过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四目相对,真真恍如隔世。
萧仲明一步一步走向她,穆晚笙就愣在原地,直到被他的影子笼罩住,才回过神来,颤抖着伸出手,去摸摸他青色的胡茬,看着他脸上的疲倦,眼眶发红,禁不住落下泪来。
两个人还没有来得及叙旧,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穆晚笙背过身去擦擦眼泪,萧仲明有些羞愧的低下头,还未曾开口解释什么,结结实实就挨了穆易一拳。
穆易扔下手里的东西,一脸阴郁的冲萧仲明走来,若不是宁予尘赶来拦住,穆易恐怕杀了萧仲明的念头都有。
萧仲明更是无从解释,一向心高气傲的人此刻全然没了那股子放纵和傲气,颓丧的简直不像他了。
之后的日子里,这件事情似乎都被默契的忽略,所有人都不去提不去问,萧仲明陪着穆晚笙去了很多地方,医治患者,救助灾民,路上也多次遇到慕容泰的手下或者军队,几次看到慕容泰为了开粮仓亲自奔走。慕容泰也不是一直都这般云淡风轻,真的遇到势利的贪官污吏,他也一点办法都没有,天潢贵胄,真到了力不能及的范围,也不过是草草匹夫。
慕容泰几次碰壁,决定与之谋皮高价购置再分发给难民的时候,那位贪官却突然病倒了。
疑难杂症,束手无医,苦苦寻求药方,几乎到了药石无灵的地步,最后,还是隐于世外的药王山出手相救,可是却开出了天价药方,千金一方。
命在旦夕,哪里还顾得上身外之物,这一个方子,就让慕容泰换回了百担粮食。
慕容泰的深夜造访萧仲明并不意外,届时他正躺在床上发呆,胸膛半露,衣衫不整,虽然料到客人要来,但是却丝毫没有迎接的意思。
“我刚回来,还没来得及烧水,委屈贵客了,连口茶水也喝不到。”萧仲明看着慕容泰拍了拍披风上的水珠收了伞,翻身坐起,还是斜倚在床上,懒懒的说道。
“我来是道谢的,”慕容泰阖上门,转身拱手一礼,“这百十担粮食,足以维持这些难民一时温饱了。”
萧仲明翻身下床,扶起慕容泰,无奈的笑了笑。
他原本是最不想和朝堂之人有瓜葛的,无论大哥如何同齐王交好,无论四弟多么仰慕眼前这位的政绩才干,他都选择性的忽略掉,朝堂风云诡谲,他和父亲萧之淳一样,最是厌恶勾心斗角奸诈诡计,他这种人,似乎生来就不适合居庙堂之高,他最多做到处江湖之远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