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还是艰涩,喘息了好几口才继续:“派人去赫舍里氏家里,告诉索相……能退就退吧。”
“你们的娘家……娘家也通知,能放手的都放手,爷庇护不住你们了。告诉……告诉张嬷嬷,不必想着救人了,能保住一二根苗就是好事,是胤礽对不住奶嬷嬷。”
“弘晰和弘晋不会有事。格格们也都不会有事。”太子爷咳嗽了几声,看着太子妃:“你的格格,孤就是死,也会叫她留在京城,不会抚蒙。”
“爷……”太子妃哭出来:“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啊!”
“你家里……树大根深,只怕是不能清理的太干净,趁早安排。”太子爷摆手:“趁着如今,孤还是太子,你们有想保住的人,想做的事,就趁早,赶紧。也是孤对不住你们。”
“爷放心,我这就传话回家去。咱们……咱们要是……”李佳氏眼泪滚滚而落:“太子爷做了三十年太子爷,住在这逼仄的地方,日子提心吊胆的。不做也就不做了。要是不做了,我和太子妃姐姐都陪着您。孩子们就好了。”
“你……你说什么呢……”太子妃震惊。
“姐姐,我要我男人活着。”李佳氏咬唇,看着太子妃:“荣华富贵也好,高高在上也好,都没有命要紧。我要我男人活着,哪怕是圈禁呢!哪怕我见不着呢,只要他活着,我就还有念想!他要是没了,我便是下半辈子金尊玉贵,我也不要,我就跟着去!”
太子妃一愣,再没有言语。
这是李佳氏的想法,太子爷活着,她们总是还有依靠,太子爷要是死了……
可……如果太子爷死在了尊位上,她们日后还是先太子的遗孀……
太子爷要是被圈禁了呢?
她们……又要落到什么地步呢?
太子妃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她与李佳氏的不同。到了这一步,也不必觉得李佳氏是做戏了。
她就是实实在在的希望太子爷活着……
太子爷疲累不堪的睡过去,他脑子里根本已经想不到李佳氏和太子妃哪个更好或者不好的事了。
他甚至不想去想外头。
他是心痛,可这些年钝刀子割肉,他早就受够了。
到如今,悬在头顶的那柄剑就要落下,他惶恐又惧怕。可同时也觉得轻松。
一种终于来了的解脱之感。
之后,管他是什么结果呢,只要不在提心吊胆就好。
长久的苦痛与折磨,真的会消弭一个人的斗志。他承认自己不够强大,不能忍耐。
可来自最疼爱他的皇阿玛的刀剑,他也实在是扛不住。
到如今,他真的已经无力回天,接下来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可不管是什么,也就快结束了。
索相府上,索额图一样病着。
甚至比太子爷病的还要重些。
他听着毓庆宫来人传话,只是摆摆手说了一句:“叫太子爷保重身子。”
就再没说话。
他是老臣了,一辈子跟着康熙爷,自然知道那位是个冷心冷情的人。
对付太子爷这局,康熙爷布置了几年了。怕是从太子爷大婚那会子起,康熙爷就有意无意的压制太子爷。
到如今,已经是无力回天。
太子爷没有军功,手上没有兵权……
便是他索额图还算有些号召力,可都是文臣,能做什么?
这一年多,他时常报病。他对朝中事管理的越来越少。
其实早在康熙爷说出赫舍里皇后毒辣,赫舍里一族有异心的时候,索额图就知道日后只怕是不好了。
就算是太子爷还有机会,可朝中也不会再有赫舍里氏的一席之地。
他的阿玛索尼是个厉害的,辅政大臣,一力辅佐了康熙爷。
他也算个能干的,可他的儿子们不行……
如今更是不必想了,江河日下,人力不能挽回。
他将自己的儿子们叫到了榻前:“我死之后,你们能在朝中为官的,就尽量调职离京。要是不能为官,便也不必强求。我一旦身死,念在赫舍里氏一族的过去,你们总是能逃过一劫的。但是富贵荣华便不必想了。”
他的儿子们痛哭出声,却被他一挥手赶出去了。
至于帮衬太子爷之类的话,他提都不想提,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没这个本事。
四月十六,四爷到了河南地界。
几乎是同日,康熙爷从南边发回圣旨,斥责太子不忠不孝,贪图享乐,不顾百姓死活。
圣旨中有句话:如此残暴自私之人,如何能为一国储君?
又下旨将凌普等一杆太子的亲信官员收监,加上旧日曾与太子爷饮宴的十余个官员一并收押进了刑部。
并叫刑部以及五爷八爷一起审问。
次日,又下旨斥责了索额图教导太子爷不孝与贪财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