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家小院里,双胞胎和奶奶都在,娄燕秋陪娄奶奶坐在堂屋门口制袼褙,一个递棉布一个糊浆糊,娄竣林坐在灶屋门口剁猪草。 小院朝南三间正屋,中间是堂屋,东西两边各一间正屋,娄奶奶领着姐妹两个住西边那间,娄靖平兄弟两个住东间,和东屋岔隔着条小巷的是娄家的灶屋和杂屋,是比正屋更低矮的泥坯屋,院子里还有一颗大枇杷树。 娄家条件不好,还是咬咬牙养了两头猪。 黄桥镇这边生猪政策是卖一留一,家里如果养了两头猪,就要出售给国家一头,另一头留下可以杀肉吃,也可以部分自由出售,杀了猪年底换成钱,娄燕秋和娄竣林上学用,娄奶奶平日里的医药费也得从这两头猪里抠。 这些年,人的日子不好过,猪的日子也不好过,不管娄家兄妹怎么努力打猪草,给猪找食,家里的猪一年也只能养到八十来斤,这还是村里养得肥的,要是不幸碰上猪瘟,有可能一年的辛苦就打了水漂。 晚饭家里照旧是红薯配米汤,干炒了一碟子咸芋头杆,娄燕妮捡回来的稻谷还需要脱粒,就算脱粒了一时半会也不会舍得吃,要到实在熬不下去,才会数着米粒熬米汤,毕竟等新粮入仓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家里每一粒粮食都是有数的 “姐,我明天跟你一块儿去捡稻穗。”娄燕秋今年十四岁,因为娄燕妮的坚持,跟着弟弟娄竣一直念书,现在初二。 娄燕秋一早就打听了,初二念完下半期,学校也给发毕业证,她心里已经决定等明年初二下学期读完,她就退学,不管她姐同意不同意,她都要退学。 现在学校放秋收假,娄燕妮也没反对,娄家不惯孩子,平时课业之外双胞胎家务农活都是要干的,农忙的时候还要跟着下地,别看她们年纪小,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 “行,大哥来信没,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娄燕妮夹了一筷子芋头杆,心里盘算着今年收秋菜,还是要多做些菜干才行。 生产队的秋收刚结束,大哥娄靖平就跟着村里的叔伯们去邻县修水库去了,包吃住一个月有五块钱,修水库修路也算是生产队的强制任务之一,有工钱拿不说,村里还会记份工分,但因为特别辛苦去的人并不多。 娄竣林也想去,结果被娄靖平拦在了家里,主要是娄竣林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担多了担子要长不高的,再者要是家里的男同志都走了,光留下几个女同志,他也不放心。 “大哥捎信来说再过十天就能回来。”娄竣林还有些别扭,心里还有些闷气,他都这么大了,可以帮着家里减轻负担。 知道娄靖林要回,一家人都很开心,吃完晚饭,娄燕秋负责洗碗收拾。 趁着天还有些余光,娄竣林搬着小板凳坐在院坪里给娄燕妮讲新学的课程,娄燕妮负责给他查漏补缺,娄竣林学习方面粗心,不比娄燕秋门门优秀,不需要她操心。 等天黑下来没法再看书,一家人坐在娄奶奶的房间里,娄竣平和娄燕秋轮流背课文,互相考较,背完就睡觉。 夜里娄燕妮睡得不踏实,总觉得院子里有人在走动,可是家里人都没有起夜的习惯,睡着迷迷糊糊的娄燕妮猛地惊醒,摸黑从床头找到菜刀,小心翼翼地出了屋。 秋高气爽,就连夜里的月亮也又大又亮,娄家的小院里安安静静的,什么也没有。 娄燕妮甩了甩脑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了,正准备栓门进屋时,脚下有什么蹦了起来,吓得她往后一跳,这才看到门口两条鲜活的大鲫鱼,还有一袋子粮食就靠在堂屋大门的青石上,分明就是白天左卫国提在手上的东西。 这是左卫国送来的? 娄燕妮发着愣,脚下的大鲫鱼弹了弹尾巴,娄燕妮左右看看,赶紧把粮食和鱼提进了屋里,家里马上要断炊了,也顾不得什么骨气了,反正这是左卫国给她封口的好处,她要是不收人家反倒不放心。 吃人嘴短,这样才能闭口如瓶。 这么一想,娄燕妮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也睡不着,悄悄地把粮食藏进里屋,又摸到井边把两条鱼给处理了,把刨下来的鱼鳞鱼鳃这些东西挖土埋了,不敢点灯,从灶屋里摸出点盐来就着月光把两个鱼都给腌上。 这时候什么都是公家的,村里的水库地里都有人守着,娄家连粮都要吃不上,要是让人看到在吃鱼,肯定是要怀疑她们偷鱼的,她们家可不像左卫国,拎着鱼能满公社转悠。 把腌好的鱼藏进碗柜的深处,娄燕妮栓好大门赶紧就睡了。 而此时知青点里,邢小娟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她生病了一天没有去上工,可她从醒来一直等到现在夜里,左卫国竟然都没有来看她! 这在上辈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发生的事情。 邢小娟抱着被子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难道是公爹不许卫国来看她?他们本来就反对左卫国对她示好,尤其她这时候一心只惦记着回城,对左卫国不假辞色,他们就更不同意左卫国追求她,肯定是他们拦着卫国不让他过来。 这样一想,邢小娟心安了不少。 “姐!”早饭的时候,娄竣林夹着咸芋头梗,突然从碗底夹出一块鱼肉来,白白嫩嫩的还有刺,肯定是鱼肉不会错! 娄燕妮冲他使了个眼色,娄竣林立马抿嘴不说话,脸上的笑容却怎么也掩不下去,娄燕妮笑眯眯地看着娄奶奶和娄燕秋,她们也在碗底发现了鱼块。 不过谁也没吃,齐齐看向娄燕妮,生怕她光顾着她们委屈了自己,娄燕妮赶紧在自己碗里扒拉两下,露出小半截鱼尾,示意自己也有。 两条鲫鱼,她只在尾巴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