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要下乡,县衙的各种小官员自然也一窝蜂地要跟去。
庆泽县有五镇九乡,村子更有两百多个。虽然人口比不上最盛的时候,但是规模还是那个规模。要是一个一个不间断地下乡过去,人不累个半死也得瘫在地上。
因此以往县令,包括刘来春暂担县衙事务的时候,都是去县城周边几个大的村镇,那些偏僻的根本不带去的。
蒋典史也以为此次下乡跟往年一样,是以穿的十分舒适,撇去没有带席具之类的用具以外,就仿佛要出去踏青一般。底下的那些小吏也是如此。
他们聚在办公房,欢声笑语,讨论今天里长们会拿什么好酒好菜招待他们。
“上次白马里的里长可是拿出了他们家珍藏的女儿红招待我们,那滋味,真真了不得。”
“我倒是觉得大周村的村长上道,那一整块的羊肉,还宰了一只刚下蛋的小母鸡,肉嫩得不行。”
有人捻了捻胡须,提起了过往的一茬:“说起来,王员外如此豪富,前年秋收却吝啬一顿酒饭,实在不该啊。”
另一人便冷笑:“所以去年县衙的生意,不就不给他做了吗?”
“希望他这次能识些好歹。咱们这位县令大人,可是出了名的会享受。要是伺候不好县太爷,别说那条新发现的玉石矿脉有没有他的份了,只在税收上,便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什么吃不了兜着走?”
他们说的出了名的会享受的县令大人——褚照本人从后衙走出来了。
“见过大人。”蒋典史心一跳,连忙高声说。那些小吏也才想起,纷纷提着胆子,上前拜见上官。
褚照皱了皱眉:“起来。”
他看了看七零八落直起身子的下属们,眉头皱的更紧了:“你们这是要下乡还是去踏青?穿成这个样子,是要让本县在田里请你们吃烤鸟雀吗?”
末尾一句,褚照咬字极慢,显出几分冰碴子的冷意来。
蒋典史早在直起身,发现褚照是一身短褐出来时,就知道坏了。他懊恼不已,后悔没有提前想想,这位上官虽然出了名的爱享受,可他也同样喜欢下乡。
至于在田埂间行走的艰苦?他根本不在乎!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认错,就有小吏嬉皮笑脸地说:“大人愿意请,那是下官们的福气。”
蒋典史:“……”这是哪家傻大儿如此看不懂人脸色啊。
果然,褚照冷笑一声:”福气?我看今儿便极好,劝课农桑,为黎民分忧,乃天大的吉运。就将你烤了为这治下百姓祈收吧。”
小吏吓得脸色苍白,慌忙跪在了地上。
褚照懒得分给他一个眼神:“其余人,走。”
蒋典史带着小官员们连忙跟上,崔师爷带着马车早在县衙门口等着了——也是一身短褐,适宜下地干活。蒋典史赶紧给自己的家丁一个眼色,其余机灵些的小官员也连忙派人回去拿短褐。
不管后面有多手忙脚乱,褚照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
别气,气不够的这种事是。左右他现在已经表明了态度,其他人有眼色也识趣也就罢了,若是实在没眼色不知趣……他再下狠手收拾也不迟!
崔师爷也是那么想的:“大人,我们今日的行程是往城北过,先去卢家村,沿路过去,还有三个村子。中午在莫里长家用饭。中间桐花镇那边,听说玄清观的道长们今日在布施,大人若有兴趣也可以去看一看。”
说到玄清观,褚照有些好奇:“倒是忘了问其镜,怎么归山寺的和尚愿意帮忙,玄清观却不见人来?”
崔师爷摸了摸胡子:“据说是因为玄清观的观主病了。”
褚照:“……”好的,他听出来玄清观只是单纯不想为官府效力的弦外之音了。
马车缓缓驶出县衙,沿街慢慢多了烧饼包子油条的气味。来庆泽县有一段时间,还从没注意过沿街小吃的褚照一时有些饿了,便叫停了马车。问了下价格,菜包两文一个,肉包十文三个。
褚照不免惊奇,一边对老板说菜包来二十四个,肉包来十二个,一边对崔师爷说:“我在京上的时候,王婆婆家的梅花包子做的极好,可也要十五文一个。庆泽县的物价很实惠啊。”
崔师爷摸了摸鼻子,委婉道:“大人,京上的包子和平常百姓吃的包子是不太一样的。”
褚照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直到褚照拿到了属于他那份的两个菜包和一个肉包,褚照才恍惚地发现,这菜包和肉包的皮居然是灰的。
给后边的蒋典史、各种小官员发完县太爷请的早餐以后,崔师爷回到马车上,看到褚照一脸恍惚。知道褚照吃习惯了白面包子,崔师爷摸了摸胡须,含笑道:“大人可不要浪费啊。”
褚照心里叹了口气,默不作声地将那个肉包拿在手上啃起来。
包子的皮很糙,有点噎嗓子,但是店老板很实诚地往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