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照兴冲冲地一手提着衣摆,一手提着一个小篓进来。
“岑元子,看我今天路过菜市场买的鱼!”
他孩子一样炫耀着:“是鳜鱼哦!”
在小院里喝茶的纪岑,放下茶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不是去安排你新招进来的贤人了吗?”
“一百文呢。明直和其镜两个都说,要心痛死了。”
褚照哼哼着坐下:“那俩个叛徒,就这么点钱还跟你说,丢死人了。”
“也不少了。你招了三十二个人,每个人一百文一天,一天就是三千二百文,一个月就是九万六千文,折合大概每个月支出九十六贯钱。典史一个月也才七贯钱。你也不怕你底下的胥吏造反。”纪岑摇头。
褚照按下内心方外之人居然还知道这些庶务的疑惑,秉着她关心就别怪他拉她下水的原则,连连叹气:“肃清吏治哪是那么好肃清的呢。第一步,人才便要先培养出来,不然一大把刷下去,剩下的活给谁干?第二步,我既然决心要培养拉拢人,那肯定不能半点好处也不给啊?你让马儿跑,都要给它吃草呢。”
纪岑皱了皱眉:“你拉拢人,为什么不去拉拢那些做的并不过分的小吏,要舍近求远,拉拢还不识字不认得数的人?”
“拉拢那些做的不过分的,自然也是要拉拢的,不过那些人也很重要。”褚照给自己倒了杯茶,其实很高兴有人愿意跟他讨论这个。很多时候,说着说着他的思路就又能拓展出去了,还能发现一些不足。
他吨吨把茶喝下去,然后说:“在我看来,无论为官为吏,品德都是十分重要的。这是吏治的根本。我没办法改变选拔小吏的办法,已经很不好了。要是这次我还不借着选贤才的举动,来培养出真正有品格、肯为百姓做事的人,那我这个县太爷,还真不如找块石头把自己撞死。”
他感叹:“所谓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也许他们不能一辈子保持初心,但哪怕有十年五年的清廉,也足够让百姓获得一段安居乐业的时光了。”
纪岑静静地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他们都在阳光下的原因,在说起那些要为民做事的话来时,那个穿着绿色官服,美姿容的县令,他的眼睛是闪闪发亮的。
里面有一股很坚韧的信念。
纪岑沉默了一会儿:“过几天,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褚照“噗——”一口茶水喷出来。
“咳咳。”褚照咳嗽,再看对面纪岑,哦,她撑了一个灵罩。还好还好,没喷到她身上去。
“怎么那么快就走了?”少年因为咳嗽,眼尾都是红的,看起来分外的艳。
“我已经在庆泽县待了两个月了。”
“好吧……”褚照讪讪,“那你多久才回来呢?”
纪岑也不知道,所以她很坦然地回答:“看我心情。”
距离她把那只青鸟送走都那么久了,背后的神仙还没有动静,纪岑觉得那个神仙一定是放弃了。她自认将慧提大师的情还完,当然又想着云游四海去。
在庆泽县呆的这两个月,她实在憋坏了。
褚照却不是很开心。他在庆泽县之所以敢那么莽撞地放手去干,其实就是知道,即使他侵犯到了某些人的利益,岑元子也会护着他。他的底气很大一部分就是来源于他清楚地知道,有她在,他死不了。
所以褚照表现的非常依依不舍:“可是你不在,万一有人想害死你可怜无助又弱小的朋友怎么办?”
“你只要不想着跟柳老背后的人对上,死不了。”纪岑说的很无情。
可是他现在做的事,就是为了跟那些人对上啊……
褚照闭嘴。
他想了想,要让无拘无束的岑元子一直留在庆泽县显然是不可能的,短时间内,嗯,他悠着点,步子走稳点,应该还不至于太快跟人对上……
快速思考完利弊,他立即说:“那你隔一两个月,就来看我一回嘛。反正你们这些修炼的,一个个不都号称能遁地千里?也不需要多,你每次来,来这里住个两三天就行。我一个人在异乡,还要面对一堆豺狼虎豹,身边也没有熟悉亲近的朋友,实在是很害怕的。“
纪岑默默看着他。
褚照眨巴眨巴眼睛看回去。
“好不好嘛岑元子……我在庆泽县能见到的只有你那么一个朋友……其他朋友我可是几年都见不着一次面的……”
纪岑:“……”头有点大。
“你一个男的,怎么会那么黏人?”纪岑不理解。
“对朋友的事,那能叫黏人吗?那叫合理提出要求!”褚照脸一红,但是很快就给自己强行狡辩起来。
纪岑叹气。
不得不和他打商量:“隔几个月就来看你一次不太可能。”
褚照:“……”
“但是我可以给你三张纸。方便你联系我。”纪岑淡定吐字。
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