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治她无礼之罪,但林清致嘴快。
边伏低身躯,边赔罪,“臣妾有眼无珠,未能认出怡妃娘娘,乃臣妾之过。”
说罢,便要起身,行见仪礼。
还故意将动作声造大。
惹得张彩怡不悦离位,提步上前,将人扶起。
冷冷吐出两个字,“无碍。”
“多谢娘娘!”
林清致眼含热烈,略害羞道,“昨晚服侍王爷,王爷只提了陛下跟皇后,他应该也将娘娘您,说与臣妾听才是。
臣妾不至于认不出娘娘,还骂娘娘小贱人、勾引王爷!”
故意咬重后面起个字,引得张彩怡眉心突跳。
她想起今日来此目的,随即收敛怒容,双目澄澈看向林清致,缓声道:“林妹妹此言差矣!
本宫同王爷,自小青梅竹马,他若忘记提及本宫,定属无心。
倒是你!”语气变狠,“挑拨本宫和王爷关系,意欲何为?”
林清致勾唇,倚靠床榻,手指把玩床梁绦带。
语调轻飘,“娘娘若不肖想有妇之夫,臣妾自当以礼相待,奉人道之极。”
所谓花径不曾缘恶扫,蓬门今始为君开,对她醴酒不设,她没必要给对方好脸色。
“林氏无颜女,德行皆损,果然不错。”张彩怡眼角微扬,神色傲凛。
端的是高门嫡女风度,行的是尊圣妃子气派。
林清致嘴角抽搐,搓捻绦带,又将它一圈一圈的、环绕指尖,慢吞吞回复。
“臣妾比不得娘娘,有青梅竹马的哥哥做靠山。”
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脚踏两条船,还反过来指责自己德行亏损。
她笑了。
“你无需说这般难听话语,激怒本宫与你对嘴。”
“臣妾实话实说,娘娘爱怎么想,便怎么想。”
林清致杏眸流露痞气,无所谓道,神情像极了市井泼赖。
她不似尊族小姐,从小接受女则、女戒观念教化,以服侍男子、谦卑知礼为首任。
所以遇不平事,能毫无顾忌争执、肆意吵闹。
哪怕对方是低贱奴才、贩夫走卒。
张彩怡认认真真、扫了眼床榻女子,静默不语。
半晌。
茶香缭室,盈盈徐弥。
楚烨端着提盘,朝二人走来。
“烨哥哥煮茶,定是用西湖中游之水!”张彩怡率先起身,让出尊位。
踏着莲花步行至对案,曲腿立坐,双膝着垫。
玉背挺拔似小山,眉眼含媚,娇艳欲滴。
“怡儿一如既往聪慧。”楚烨指尖泛着薄薄青光,如被茶叶沫子染色。
他衔起杯盏,呈于床榻。
暗自用内力降温,递给林清致。
黑漆凤眸幽深无底,仿佛神秘漩涡,只一眼便能让人沦陷。
“王爷,妾身手疼。”林清致微撅粉唇,皱着琼鼻可怜巴巴。
示意要他喂。
楚烨俊眉轻皱,略迟疑半息,垂眸哑笑。
纤手撩墨袍,旋身坐软塌,伺候林清致浅酌细品。
淡淡茶香萦绕鼻尖,汤色黄绿明亮,入口浓厚鲜醇,沁人肺腑。
林清致想大口喝,但眼前男人甚是狡猾,偏让茶水沿壁流淌,借流速控制茶量。
然这副画面,落在张彩怡眼里,宛如利刃穿心。
她眼眸迅速滑过狠毒,白嫩如玉的纤指,钳起玉盏。
娇俏道:“烨哥哥,此茶形似雀舌,挺直饱满,色泽嫩绿,白毫披露,可是宜兴阳羡茶?”
“嗯。”
张彩怡清眸流转,脸颊旁霞光荡漾。
她笑意盈盈继续论茶,仿佛回到当年,和楚烨煮茶赏书的青梅时日。
林清致撑下巴,索然无味听着二人交谈内容。
每个字她都认识,但放在一起,犹如天书般,晦涩难解。
颇有些后悔,进修酒文化时,没修习茶道。
高谈论阔的张彩怡,眼露得意,时不时瞥向林清致。
似在耻笑她:闭目塞听,对茶理一无所知。
林清致回了白眼,嘴边没什么笑意,曲指轻扣床榻牙板。
娇唱:“小贱人送我的郎啊,送到大门北呀,一抬头我就瞧见,小贱人托石碑~。”
相谈甚欢的俩人,猛然停止话音。
带着惊愕眼神,看向痞里痞气的林清致。
林清致翘起眉梢,甜腻着嗓音说,“臣妾觉得,此情此景甚是融洽,故而高歌一曲,给您二位助兴。”
但凡有点心眼,都知晓这曲子是在骂谁。
张彩怡娇艳欲滴的脸庞,迅速滑过一道忌恨。
“臣妾唱错了,小贱人不会托石碑,只有王八才会托。”林清致慢悠悠补充。
本以为会瞧见,瞠目龇裂的张彩怡,指着自己委屈哭泣。
但对方神情平静,竟还施施然鼓掌,嘴角扬着温婉笑容。
“林妹妹歌喉动听,堪比园中花雀鸟,本宫自愧不如。”
楚烨凤眸微闪。
张彩怡仰弄云髻,望向身前玄袍男子,眼眸润湿:“烨哥哥,陛下右腿重伤难愈,昨晚伤口恶化,还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