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后。
林清致将全身细细小小的伤口,全部包扎完毕。
抬眸看向半敞轩窗,一缕清风轻轻滑过,携一抹清凉,送十里荷香。
她麻利收拾镊子手术刀等器具,余光留意到旁侧,那全程监视她的视线。
“陛下,臣妾的医术,是同一位世外高人学习,他警戒臣妾,不要让任何人知晓。”
林清致抬起清亮坚明眸子,平静道,“林府上下,皆把臣妾当条狗,您若从这些人口中得知,臣妾无才无德,那是您错。”
李玉本想出声斥责,又怕林王妃发怒,脖子一梗,低下脑袋,装作没听见。
“前日派遣巫师驱邪,是孤不对。”楚域不恼,还温和挽起嘴唇,善意笑着,“阿烨已经说过孤了,孤知错。”
林清致皱眉,面色不耐烦。
狗男人还会为她,指责皇帝?天上掉馅饼,痴人说梦!
但不可否认,她喜欢皇帝今日说话态度,跟前天驱邪,大相径庭。
“方才养心殿前之事,孤看在眼里,并非是你刺伤怡儿。”
“陛下既然清楚,当时为何不说?”林清致翘起眼尾,露出讥讽。
既想充圣人,又想做魔鬼,只怕最后落得猪八戒照镜子、两边不是人结局。
“清致,是孤委屈你了。”楚域谦谦君子面容,带着愧疚,“孤以为,阿烨对你用情至深,那种情况,会选择袒护你。”
“所以,你为偏袒怡妃娘娘,任由她将脏水泼我身上、任由楚烨厌恶我,让我承揽行刺之名!”
林清致不理会楚域紧紧皱起的剑眉,她现在深感无力。
无权无势的她,身处皇宫,吃亏只能含泪咽下,太不公平、太不平等了!
“你放心。”楚域似乎下定决心,温润眼眸满是诚挚,“孤会告诉阿烨真相,绝不会让他委屈你。”
林清致面无表情,冷冷应了声。
病好郎中到,晚了!现在给她承诺有何用,且皇室素来狡诈,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之事,有增无减。
楚域人前摆着温润好说话模样,难保背后不会暗箭伤人,杀人无形。
“你腿有伤,暂时别回去。”楚域说罢,又吩咐李玉宣召,殿外等候许久的太医。
他眼眸包含关切,不似作假。
林清致脑袋瓜子,顶着尊王妃头面,甚是沉重,她一股脑,全都扯掉。
只留了个挽髻的海棠碧玉钗。
瞥了眼尊位皇帝,见他眉目紧锁,面颊仍旧带着病态的白,像死人般。
右腿是剐蹭皮肉的子弹伤,她前日开枪打的。
默然收回视线,瘫坐软塌。
被宣召的太医,用御制紫金药膏,涂在她有些溃疡伤口。
林清致甚是惊奇,细细打量太医手中的膏贴。
她已断的左腕筋脉,竟无瘙痒痛感,还有左腿膝盖,血窟窿渐愈合,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不由好奇:“你这药叫什么名字?疗效甚好!在哪里能购买?”
“回王妃娘娘,此乃陛下的紫金膏,市面不可寻,是无价之宝。”
林清致翘起眉梢,瞄了眼尊位,眼眸闪露几分犹豫不决。
说实在的,她跟楚域纠葛,已然两清。
但对方又派人给她医治、又给她无价之宝的紫金膏,医疗残伤。
思及此,颇有些烦躁开口,“陛下,您身体炎炎火盛,血少津枯气血痹,不宜喝冷茶、吃冷膳。”
正在浅酌香茗的楚域,霎然停止抿茶。
李玉眼疾手快,急忙给他主子重新递了杯、冒热气的茶盏。
“孤的身体,近日愈发倦怠,王妃医术高明,可否替孤诊治?”
“臣妾顶多算野郎中,难登大雅之堂。”
想也没想,直接回绝。
弄得内殿侍女太监,人心惶惶,暗道烨亲王妃忒大胆了。
李玉箭步上前,扬拂尘对着软塌、坐姿随意女子,呵斥:“陛下屈尊纡贵向您问诊,你不思皇恩浩荡,反傲慢无礼、拒陛下千里开外!”
“住口。”楚域不悦打断。
林清致抬眸,散漫倚靠软塌,翘起指尖滑过塌背,停在双龙戏珠的珠纹。
羽睫卷翘而密,鼻梁高挺而直。
“陛下,奴才有些话,必须说,省得被某些人,觉得您心软面善、好欺负!”
李玉上撩太监袖团,嗓音尖锐而高亢。
“王妃娘娘,陛下驱邪,并不知符咒水藏毒;其二,您行刺陛下,陛下心软没有深究;其三,倘若不是陛下施舍,您早就香消玉殒。”
林清致蓦然立直身子,浑身传来散架般疼,她暗自微蹙罥眉,闪露疑惑。
“你说,本妃这条命,是陛下救的?”
“自然!”李玉不满哼道,“当初您喝完符咒水,昏迷不醒,是陛下派咱家,把舍利子送给您解毒!
你可知那舍利有多珍贵!它受陛下龙血浇灌,承载东陵未来国运的圣物!”
林清致覆下眼睫,睫毛微颤,额角青筋突突地跳。
她还以为,是医术绝妙的高人所治。
此时,偌大内殿,除却泠泠咋响的青铜编钟、鎏金翠铃,再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