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立朝之后,因为李世民的存在,导致朝廷法令非出自一门,皇帝、东宫、天策府都有发号施令的权力,去年山东大战期间,宰辅陈叔达力谏圣人收权。
李建成和诸多幕僚密议之后,主动交权……说的小点,这是讨好李渊,说的大点,这是离间李渊、李世民父子之情。
李世民如果不交权,必遭李渊冷遇,东宫太子都肯,你居然不肯?!
若是交权,那天策府一脉在朝中势力自然会被渐渐削弱……李世民的根基一方面在朝中,另一方面却在地方上。
如果交权,但陕东道、益州道的官员调配的权力要不要交给吏部呢?
甚至于,陕东道会不会被分拆,行台会不会被撤销?
而李建成恰恰相反,他的根基不在东宫太子本身,而是来源于李渊的支持……只要李渊没有易储之心,父子俩的政治立场就是统一的。
坐在左手第二位的老者笑道:“玄成劝诫有方,殿下仁德有道,正是君臣相济之像。”
“郡公过奖了。”
这位是荥阳郑氏郑善果,前朝爵封武德郡公,曾因清廉闻名天下,大业年间考评天下第一,名望极高,武德四年随淮安王李神通投唐,爵封荥阳郡公,东宫太子左庶子,是东宫的重要人物。
清河崔氏多有族人仕于东宫,就是郑善果在其间引荐,其母出身清河崔氏,魏征、崔帛去岁巡视山东,事多有不协,今年四月,李渊下令择官抚山东,李建成举荐郑善果出任山东安抚大使,为东宫招揽贤才。
直到前些日子,郑善果被召回朝,任民部尚书,仍兼任太子左庶子……这位辈分非常高,他的嫡亲表妹嫁给了独孤信,生了个女儿就是隋文帝的妻子文德皇后,后者有个同父异母的姐姐生下了李渊。
郑善果捋须道:“他日殿下继嗣皇业,当使玄成修史。”
李建成大笑道:“必以巨鹿魏氏为首,以清河房氏辅之。”
魏征难得露出笑意,拱手道:“殿下气度斐然。”
二十四史的《魏书》正是巨鹿魏氏的魏收主编,这位是魏征的叔祖,而辅佐魏收的众人中,最有名望的是清河房氏的房延祐,李世民心腹幕僚房玄龄的伯祖。
李建成这几句话说的云里雾里,但在场的人都是饱学之士,自然一听就懂。
前事故例,后而仿之,但前提是,李建成能继承大宝,登基为帝。
嗯,历史中李建成虽然惨死,但《隋书》的确还是魏征主编的,辅佐者中也的确有房玄龄。
不过坐在右手第四位的罗艺就听得有点懵懂了,但虽然懵懂,但还是开口道:“房陵王虽有过失,但其败落,亦有炀帝之诡谋,杨素之助桀。”
殿内安静了片刻后,所有人都听得懂这句话,隋炀帝指的就是如今的李世民。
郑善果轻笑问道:“何人为楚公?”
楚公即杨素,当年杨广夺东宫太子,杨素是出了大力的。
“天下初定,国本不定,诗才不过小道,殿下招揽英杰,当以能者为先。”罗艺虽然说的慢,但显然早就打了腹稿,“去岁刘黑闼复起,横扫大半河北道,最终魏县大溃,于永济被擒,斩于馆陶县衙。”
“殿下急信,某率兵南下收复失地,与诸军汇合,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诸军上至淮阳王、邢州总管齐善行、洛州总管程名振,无不对其心悦诚服,俯首帖耳。”
听到这儿,郑善果呵呵笑了两声却没开口打断,太子中允王珪、太子舍人徐师谟都若有所思的盯着罗艺,坐在末位的太子舍人卢承基面有不忿,偏头看了眼面沉如水的魏征。
“后魏州总管田留安北上,某曾与其在冀州相遇……道国公亲口所言,若无李怀仁筹谋,只能坚守馆陶,任由刘贼肆虐……”
“原国公于馆陶县内自尽……自尽……”罗艺嗤笑道:“听闻那日淮阳王正巧被突厥放回。”
李建成面色不渝,但还算控制得住,只侧耳倾听,作势沉思。
所有人都听得出来,罗艺又一次将矛头指向了李善,而且是以特别刁钻的角度。
首先,如果没有李善,田留安很可能只能坚守,太子亲征,从容解围,在突厥肯定离开的前提下击败刘黑闼,从而获得军功。
其次,山东战事中,但凡有所收获的,除了自领幽州军最后出来扫尾的罗艺之外,剩下的全都是秦王一脉的将领,甚至是秦王府的人马,田留安、齐善行都是秦王府左右六护军府出身。
换句话说,李善与秦王一脉的将领合作非常愉快,后者建功立业,而前者也在军中有所名望。
而李善的所作所为极大的削弱了太子李建成的声望,甚至是在李建成脸上扇了个巴掌。
在这种情况下,李善难道不会投入秦王麾下?
“听闻殿下请圣人赐名玉壶春?”罗艺想了想补充道:“平阳公主一事……圣人视其为子侄,也未听闻其致谢殿下。”
罗艺虽然说的有点乱,但意思很明显,李善此人,身负奇才,非仅诗文小道,若有抉择,当会舍东宫投秦王。
这样的人物,太子您几番怀柔都没什么效果,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其投入秦王府?
既然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