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潭,李善顺着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缓缓踱步,时不时驻足,或看着路旁引水渠内潺潺流动的清水,或盯着开始冒出头的野草发一会儿呆。
回京已经六日了,但至今一点消息都没有,朝中坊间有着各种猜测……李善雁门大捷后被传召回京, 所有人都认为圣人必然厚赏,或代州总管,或晋爵国公,但六日来,一点相关的消息都没有。
反而李善还被陛下训责,罚俸三年……据说是苛待突厥使者,这理由找的实在是匪夷所思。
不过朝中的亲王、重臣宰辅都心里有数,有一点是肯定的, 仅仅以两仪殿一事观之, 李善依旧受圣人宠信。
但为什么至今尚未封赏……要知道雁门大捷的其他将校乃至士卒的赏赐都已经定下了。
诡异的气氛在长安城内渐渐弥漫……而心知肚明的李善,却在想,李渊还会不会放自己去代州?
昨日,一直缩在日月潭的李善难得入城,找了个机会去了平阳公主府。
平阳公主给了李善一个……和凌敬几乎一模一样的评价,太能折腾了!
但和凌敬不同,平阳公主因为时常伴随帝侧,对李渊的心思知之甚深,所以她很郑重的告诉李善,首先不要企望代州总管这個位置,其次,陛下未必会放你回代州。
经过平阳公主的解释,李善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和原时空不同, 因为突厥的内乱, 导致如今草原对李唐施加的压力并不让李渊感觉到恐惧……原本就是这一年, 李渊都有迁都的念头了。
但与此同时,刚刚平定江淮之乱, 使天下完全归于一统的李唐一朝,并不准备立即和突厥开战……虽然李善刚刚扬威塞外。
而李善执掌代州,很容易挑动突厥大举来袭……因为欲谷设,颉利可汗肯定恨死他了,而突利可汗那边也有郁射设那颗脑袋。
说白了,李渊实在也有点头疼李善搅风搅雨的能力,实在怕李善在代州继续折腾,导致李唐与突厥开启大战。
李善在长久的思索后,不得不认可平阳公主的分析很有道理,这也是他为难的地方……自己在代州策划良久,还有后手未毕,就这么撒手不管吗?
是不是有点可惜?
李善后悔那日自己在两仪殿太装了点,非要嚷嚷着让颉利可汗来攻,看看你比欲谷设强几分……八成就是这句话惹了祸。
如果就此回朝,李善相信李渊也能给出个不算差劲的位置,李善也不畏惧裴世矩的出招……就算他告知太子李善依附秦王,那也不能空口白牙。
但大半年的忙碌、充实之后,一下子无所事事, 李善只觉得骨头都在发痒……这样的状态, 是他前世今生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无聊的逛到黄昏时分,李善让厨子弄了个火锅,和凌敬就在侧厅饮酒闲聊。
凌敬哪里有心情闲聊,自从确认裴世矩投入东宫可能干什么之后,他全身都是紧绷绷的,坐下第一句话就是,“今日两仪殿议事,涉代州总管。”
李善抿了口酒,“还是这酒好,不辣不烈,入口软绵……反正代州总管轮不到我。”
这是肯定的,正是因为李善不可能升任代州总管,所以才被召回朝中。
“裴寂举荐管国公。”凌敬抬头看了眼李善,“殿下举荐曹国公。”
任瑰是东宫门下,曹国公就是李世绩,他入唐后先封莱国公,后改封曹国公,还授右武候大将军,可惜之后先后两次在河北大败,一次被俘,一次仅以身免,虽然受李世民看重,但在朝中地位已然不显。
李善想了想,“陛下未有决断。”
“嗯。”
“的确难以决断。”李善嗤笑一声,“如今代州东宫、天策府两方势均力敌,无论是任瑰还是李世绩,都不可能出任代州总管。”
凌敬点点头,“殿下私下提及,圣人有可能询你。”
李善立即反应过来了,必然是李世民的手段,如果再纠缠下去,一旦李善卸任代州长史,李渊即使不用东宫门下的任瑰,也必然偏向东宫一脉。
还不如乘这个机会将这事儿挑明,抢在前面将并没有明确政治立场的李靖推出去……而在这种情况下,实际执掌代州总管府的李善是有举荐的资格的。
李二玩起小手段一点都不逊色啊……李善在心里嘀咕了句,嘴上说:“还不知道陛下会不会放我回代州……”
“至今未有封赏,未许你回代州,也未命你卸任代州长史。”凌敬面无表情的说:“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
“与突利可汗结盟一事。”凌敬详加解释道:“此事未定,所以陛下才会按兵不动。”
李善发了会儿呆,“结社率驻兵云州,往来信件渠道、人手都已经呈交陛下了……”
“此事与某还有什么干系?”
“就算签订盟约,也绝不会公开,与某回代州有什么干系?”
凌敬拿起酒盏,微微摇头道:“老夫亦不知晓,今日玄龄、克明反复思索,陛下按兵不动,只可能是为此。”
就算李善是个穿越者,面对这样的局面,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究竟来。
“若是回朝,太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