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嘎寺为了节省能源,要求寺内夜晚十点后熄灭所有的电灯,除却护寺僧人手里的那盏提灯外,能够照亮寺院的便只剩下信众所点的长明灯以及寺院上空那轮圆月了。
希声走在队伍的最后,但她的目光紧跟在王灿身上,一秒都不敢离开。
僧人的步子很慢,许是寺内昏暗的缘故,他的灯光照在身侧,这样身后的人也可以看清路。他驻足在一面砖红色金泥字迹的墙前,藏语勾绕宛若绳结,汉字方正宛如方印。他将提灯凑近了墙体方便让后面的人观赏。
“这是清嘎寺的功德墙,大功德主们的名字都镌刻在这面墙上。”僧人解释道。
众人驻足观赏,无论是藏文亦或汉字皆笔锋强劲,但就文字而言已是一幅艺术品,说是功德主们,实际上也不过只有两组名字罢了。
“师傅,这怎么会只有两组名字?”王灿问道。
僧人道“都说了,是大功德主,自然人少。”
王灿点点头,小声读着,从左至右,从一位至次位
“永城仓式全族、成市王灿、江市陈袍。”
陈袍笑了起来,“哇,你这家伙心机好深哦,知道功德墙上有你有我同名的人,还是老乡,该不会在向我暗示些什么吧。”
王灿一巴掌便拍了过去,“有多远滚多远,寺院清净之地,别逼我开口骂你。”
下一秒,王灿便觉得自己的手腕被一双冰冷却有力的手紧紧握住了。
她转过头,看到希声面色惨白的看向她。
“我们离开这吧,不要再走了。”
希声的面色过于惨白,让王灿吓了一跳,她忙伸手摸了摸希声的额头,“姐,你是不是刚在暗夜公园吹了冷风不舒服,我让陈袍送你回去。”
“一起回去。”希声不肯放手,语气坚定道。
“姐你怎么了?”
“跟我走。”
陈袍倒是未将二人的拉扯当回事,只当小姐妹之间在玩闹。他认真看着红墙上的金字,这才发现僧人的提灯其实并未照在功德主们的名字上,而是将绝大多数的光芒都投射在了后面一句经文上。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这是金刚经?”陈袍问道。
僧人点了点头,“总算有人注意到了,这便是我带你们来想说的。”
陈袍想,你这灯都快贴到墙上了,很难不注意到吧……但他还是转过身正色状看向僧人。
“上师是想告诫我们,不必着相于寺院本身,而应心向佛性?”
僧人摇着头,嘴角含笑,他转头看向陈袍,“我是想说,帮我看看我苦练多年的汉字写的如何,难得见到汉人。”
“……”
三人一时愣住,转头看向僧人,只见他眼角的鱼尾纹绽放开来,笑的好不慈祥。
“好字……”
僧人满意的点了点头,似是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那我们继续向前走吧。”
希声依旧犹豫,僧人转头看向她,“跟着光走,没事的。”他抬起右手的提灯在希声面前摇了摇。
“姐,你抓着我,我们一起走。”王灿笑眯眯的看向希声。
“姐,你是不是怕黑呀,我小时候也可怕黑了,每次都要抱着枕头站在我爸妈房间的门口,把我爸赶到我的房间,然后我跟我妈一起睡,每次呢还都要被他们取笑,都是大孩子了还要和妈一起睡。”
“姐,我好笑吧,不过我呢就是要一辈子当妈宝女。”王灿冲希声眨了眨眼睛,将食指放在嘴上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千万别让陈袍知道哦,不然那个笨蛋又要笑话我了。”
“这是我们的秘密。”
王灿像个小黄鹂一样,止不住的碎碎念,偶尔话语间夹杂着笑声。陈袍默默听着一切,忍不住嘴角含笑。
希声看着王灿眼中的点点亮光,点头应道,“好。”
“你们是在哪里知道的青嘎寺?”僧人突然发问道。
王灿忙快走了几步,“是从一位一起旅行的哥哥那听说的,他叫易念,师傅一定认识他吧,他就住在寺里。”
“我们寺?”
“是啊。”
“青嘎寺虽受信众香火,但并没有房间可以供香客住宿。”
“怎么会呢?我们眼看着他走了进来……”
“你看!我就知道那小子有问题!你们这些小姑娘就是容易被小白脸骗!”
僧人仿佛突然想起来什么,“你们说的该不会是一位消瘦、皮肤苍白的男人吧。”
“对对,眼睛生的可好看了。”
僧人笑道,“他的俗名叫易念啊,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他不是客人,青嘎寺有三分之二是他的家族捐建的,他身体不好,每年都会带着一群人来寺里,长则住一个季度,短则一个月。”僧人声音顿了顿,“很多年了……很多很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