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我要清雪?”
易念指向僧人竹筐里的几个铁制清雪铲。
小僧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那……姑娘你去寺里避避风雪吧。”
希声往前迈了一步,她站在易念身边轻声道,“你进寺里吧,我来清雪,本来也是我答应王灿的。”
“姑娘,他是个大男人,怎么能让你清雪?”
“他身体不好,清雪是个体力活,体力活我常干。”说着,希声便撸起了自己的两个袖子准备去拿清雪铲。
希声确实有些力气,在永城古籍馆时每次“曝书”都由她负责搬运与搬回。
“这……”小僧人看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顿时觉得为难了起来。
“你确定吗?清雪不比搬书,小心别冻坏手。”易念在一旁小声提示道。
“你怎么知道我常搬书?”
“猜的。”易念眉眼下弯微笑的看向希声。“你看起来像是会对书很好的人。”他声音顿了顿,“很好很好的人。”
易念的话听的希声一头雾水,她索性便不去猜想,怪事已经发生这么多了,他就算知道自己的全部成长史,此时的希声也不会觉得奇怪。
“好吧,那这位就……”小僧人的话还没说完,易念便径直拿过僧人竹筐里的雪铲。
小僧人一时觉得好气又好笑,“你们二位把两把雪铲都拿走了,我做什么?”
“不如师傅你回寺里休息。”
小僧人立马欲拿回清雪铲,“那怎么行?明日法会,大师傅让我来请山洞中的石佛像,只是几日前的雪崩导致积雪堵了洞口,天寒,雪又冻了几日,只能用雪铲清雪才能入洞,要是让大师傅看到我把活丢给你们做,自己倒是回去了,还不被大师傅骂!”这小师傅皈依不久,身上仍带着些孩子般的稚嫩,他歪头看向易念说道。
“你可以吗?”希声看向易念问道。
易念知道希声说的是她的癔症,于是安慰道,“不要紧,这次不会再有事了。”说着,他有意用袖子遮挡了自己手背上的疤。
“师傅,最近青嘎寺的师傅们应是忙于抄经,或许您可以先和师兄们一起抄经,这边我们开好洞口后去找您,我们再一起来请佛像,仁宗师傅那边定不会苛责您。”易念解释道。
“你竟然认识我们大师傅?而且还知道我们在抄经?”
易念点点头,“蓝靛金汁抄本——大藏经,几日前与仁宗师傅辩经,休息时听他提到的。”
小僧人听到此话,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仁宗师傅是寺里的大喇嘛,能与他一同辩经的定然不是普通人。
“你不像出家人。”
“是,我非出家人,祖上与青嘎寺有些缘分。”
“祖上?”
“仓氏。”
小师傅双目顿时瞪大,他忍不住惊叹道,“你是仓氏后人!那你……”
“是。”易念语气坚定道。
小僧人没再多说什么,骤然双手合十俯身向易念问讯,易念恭敬的还礼,二人便不再交谈。
希声见小僧人离去的背影,她不禁猜想为什么她在永城生活了二十多年也不知道有如此厉害的一支,但她不会问,因为她知道易念不会说。
“不问什么吗?”
希声愣了下,没想到易念竟先开了口。
“难道问了你会说吗?”
易念垂眸,二人拿着雪铲便开始清雪,不再对话,日头渐渐升高,雪清到一半时易念突然看了看希声早已冻红的手指。
“希声。”
“嗯?”
“清雪累还是搬书累?”
“差不多。”
“搬书也是一个人吗?”
“算是也算不是吧,还有老韩。”希声的声音顿了顿。
“老韩?也是修书的师傅吗?”
“老韩是一条狗。”她笑了笑,“爱晒太阳、爱啃骨头、爱趴在古籍馆门口看行人迎来送往,它就耷拉着眼皮好像看着所有人又好像谁都不放在眼里,师傅说老韩傲气的很呢。”她提到师傅时,话语骤然有些哽咽,只是眉眼依旧带着笑。
易念悄悄看向她,这是他认识希声以来她难得主动提及关于自己的事,也难得对他多说了几句话。
好像渐渐熟络起来了,他这样想着。
“你师傅一定是一位很厉害的古籍修复师吧。”
“是,他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古籍修复师,世间没有他修不了的书。”
“你也是。”
易念的语气过于肯定,肯定到希声都觉得有点好笑,“你怎么知道我是?我还差得远呢。”
易念停下了铲雪的动作,转过身认认真真的看向希声,“不会有人比我更加坚定的知道你有多厉害。”
希声看了看他,只是莞尔并没将易念的话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