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排队修复的古籍项目很多,这张包书纸至少要排个一两年。”
希声听到邬旭的话,骤然眉头紧皱,邬旭察觉到了她的神色,于是发问道,
“你叫希声?”
“是。”
“希声,如果今日是你来修复,你的方案是什么?”
王伽听的一怔,心想邬旭这不是存心难为人家小姑娘,就算是B大古籍专业的高材生也不见得能对付这么难修补的残页,而眼前不过是一个不知名的古籍修复从业者,哪来的办法。
希声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有些焦急的问道,“您也没办法吗?”
“更想听听你的看法。”邬旭坚持道。
希声想了想认真道,“我并不十分肯定,但依我拙见,其实但就残页而言并不算难修补。”
王伽笑道,“好大的口气,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希声正色道,“我的意思是,修补不难,其方法可以效仿敦煌遗书的修补方法,除尘、补破、包纸、折回。但真正难的地方,在于……”希声顿了顿,继续道“在于这不只是一张普通的残页,而是它大概率历经千年,其本身便是历史,因此,并不是补全便是完成,它的价值就在于它的全部。”
“它的全部?”
“对,全部,并不只是补齐它残页上隐隐透出的文字便算是结束了,纸张厚度、原料、加工,最重要的是万万不能揭薄,还要谨防其纤维遇水膨胀,这是黄云母金叶发笺修补最难的一点,否则其文物价值和原料价值都会受损,如果不能整旧如旧,那就是罪过了。”
希声低着头看着残损的页片,默默说完了这段话,其实最后一句是她师傅常叮嘱她的话,如今当着外人的面说了出来,倒有些不好意思。
半晌,她见对面的两个人一直无言,忙抬起头来,却见二人用极为惊讶的目光看向她。
“不好意思,两位专家,是不是我的话说的太不知深浅了……”
王伽瞪大了双眼摇着头,“希声,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这是王伽第一次喊出希声的名字。
希声不好意思道,“我大学没毕业,后来一直跟着师傅学习了。”
“你师傅是?”
希声轻声道,“他只是南方小城的一位装裱师傅。”
二人听完,顿时双目瞪的更大了。
邬旭忙按住又欲讲话的王伽,“所以你的意思是,修补的难点在于配纸。”
“是。”
“那依你看配纸该去哪里找?”
“如果我自己尝试仿制的话.......”
王伽与邬旭对望后笑道,“希声,你知道为什么B城图书馆的古籍项目修复的如此之慢?”
希声摇头看向他们。
“因为配纸难找,很多修补纸张都需要私人订制,而如今接受古造纸的工作室更是少之又少,且不说价格昂贵利润低,光是人工就已经是一大笔费用了,而且仿造古制,易学难精,要不断的尝试才.......”
“事在人为。”希声忍不住打断了王伽的话,“抱歉,不是有意打断,但我想试试,如果制不出,那排队等待就是这张包书纸的宿命了。”
邬旭觉得希声的回答有点意思,于是继续追问道,“那你的仿制方法是什么?”
“不知道用云母洒金宣纸的制作方法,调整厚度并将有色纤维堆放其上,是否可行。”
王伽皱眉道,“你知道颜色调整一致难度有多大吗?”
“一遍又一遍的实验应该可以试的出。”
“要是试了一百遍也不行呢?”
“不是还有二位专家吗?”希声突然歪头笑着说道,“你们一定有办法!”
邬旭微笑道,“可你不担心我们两个不愿意熬这份辛苦吗?毕竟我们都不年轻了。”
“你们会的。”
“为什么?”
为什么?
希声的眼前浮现出了那日暗夜公园里四人站在星辰之下,眼中的熠熠光芒,他们挚爱天上星,一如古籍人对古籍的惜视。
“古籍人,是一天都不忍先贤以残躯苟活于世的。”
希声垂眸,一字一句说道。
“它虽是包书纸,却与经同体,同体同生。”
邬旭和王伽看着此时的希声,她虽然垂眸望地,而她攥紧的双手以及话语中流露出的坚定语气却让他们两个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同窗女孩的身影。
“好,你去试试制作配置,我们想办法联系B城的私人工作室,同时进行,总有办法。”
“但我进不去材料室……”
王伽忙道,“这个好办,门口的值班师傅有钥匙,我现在给他打电话,材料室在二楼拐角,我刚看到了,你先过去等。”
希声忙答应下来,抱着包便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