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芷萝在房中待了一日,隔壁院子的欢声笑语连高墙都遮挡不住,中午时候听说老夫人也去了那边,“一家人”在院子里用了膳,真是其乐融融。
江芷萝很识趣的不去添堵,主要是她也怕自己看到那个场面会厌恶的吃不下饭。
第二日一大早她便出了门,不再给张淼儿来碰瓷的机会,她去的是她平日里常去的茶楼,楼里有厢房,而且一天到晚都有表演,还可以点戏,打发时间再好不过。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熟人。
“江夫人?没想到这么巧,会在此处遇到你。”她看着唐宁,笑着打了招呼。
唐宁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并不怎么热情的说到:“纪夫人也来此处打发时间吗?”
说完又不等江芷萝回答,一反常态的邀请她:“既然如此凑巧,不如一块说说话?”
江芷萝愣了一下,本能的想拒绝,她同江夫人关系并没有好到能一室独处的地步,但又不知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应了下来。
两人去了江夫人常去的厢房,屋里摆设清新典雅,墙角的花瓶里还插着两支新鲜的梅花,看样子江夫人确实是此处的常客,她们才刚一进屋,便有人奉上了茶水糕点,一应都是两人喜欢的,可见这里的掌柜多么有眼力见。
说来也巧,今日楼中戏台上唱的正是《凤求凰》,正唱到卓文君不顾卓王孙阻拦,同司马相如私奔,两人爱的热烈,江夫人和江芷萝两人也出神的看着这慕戏,眼中的神色竟出奇的十分相似。
一出戏必,江芷萝还沉浸在戏中,突然听得身旁一声冷笑,循声看去竟是江夫人在笑,此刻她正看着戏台,嘴角勾着笑,笑意却全不达眼底,只有满满的讽刺。
她知道江芷萝在审视她,也不气恼,而是笑着说道:“有没有觉得卓文君很蠢?”
江芷萝不懂她的意思,没有搭话,不过江夫人好像也不是在等她的回答,自顾自的说到:
“卓家虽不是高官显赫,也是富甲一方,司马相如空有才华却是家徒四壁,身无分文,不过听了男人谈了两次琴,说了几次话便什么都不顾了,一门心思的只想和这个男人在一起,财富不要了,父母不要了,名声也不要了,抛弃一切全然无所顾忌,最后换回来的却只是个“故来相决绝”的结局,真是愚蠢啊!”
江芷萝心在颤抖,她不知道江夫人这话究竟是不是在影射她,毕竟她当年同纪修然私奔的事情,在圈子里也并不是什么秘密了,当初纪修然母亲为了融入这个上层人的圈子,曾把自己和纪修然那些事作为抬高自己和纪修然身价的筹码,说给了许多人听,让她至今都是许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刚刚江夫人说的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放在她和纪修然的身上竟也是刚好契合,不,简直是量身定做,让她很难不去想江夫人的话里是否有其他意思。
她只能尴尬的笑了笑,但这一刻她心中有自己的想法,不愿意一味的迎合:“江夫人说的是,不过卓文君固然愚蠢,真正令人厌恶的应当是司马相如,是他背叛了当初的誓言,富贵便忘了糟糠,让卓文君当年的坚持变成了笑话,卓文君是为情而生的女子,能轰轰烈烈爱一场不是她的错,她最大的错便是识人不清,被当初的誓言困了心,不懂人心最是善变。”
江夫人可能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她能说出这番话来,看她的眼神别有深意,江芷萝也不恼由着她打量。
“我还以为纪夫人性子温和,没想到说话也这样的……一针见血,是对卓文君格外的——感同身受吗?”
这几乎是明示了,江芷萝轻抿了一下唇角,明明应该觉得被冒犯的,可硬是生不出半点脾气来,可能因为别人说的也没错?她好像没有理由生气。
“可能吧,江夫人难道还觉得司马相如是无辜的吗?”
“当然不,三心二意朝秦暮楚的贱男人有什么无辜的?”
这还是第一次从大方得体的江夫人嘴里听到如此粗鄙的词语,江芷萝笑,江夫人说她感同身受,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可卓文君最后还是用自己的才智以一首《白头吟》留住了司马相如,也算是圆满吧!”
江夫人不屑的冷哼一声:“纪夫人此话是真心话吗?破镜难圆,卓文君是阻止了司马相如纳妾,可留得住人留不住心,男人一旦起了纳妾的心思,心野了,是关不住的,就算没有真的把人接进府里,他躺在你旁边,心里却想的是另一个女人,你不觉得膈应吗?”
怎么可能不膈应,江芷萝只觉得膈应的想吐!
她看着江夫人:“夫人刚刚有句话说的不对。”
江夫人扬眉:“哪句话?”
“我同卓文君并不能感同身受,对江夫人却是相见恨晚。”
江夫人愣了一下,片刻后突然笑了起来。
“我亦如此,纪夫人比我从前以为的可要有趣的多。”
两人相视一笑,只是笑容中有多少心酸无人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