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捡来的孤女是国朝公主,怕是要凭此机缘富贵一生。
可那禾娘却并不以此谋求钱财权势,想来是将公主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照顾。
林夫人在心中叹气,寻常百姓家再好,又怎比得上宫中的荣华富贵,国朝公主在外颠簸流离十六年,听说还要时常为生计操心,真真是造化弄人。
幽幽烛灯照映出公主如玉的脸庞,明媚端正,多一分便妩媚,少一分便寡淡,当真是上苍垂怜的好颜色。
等回了长安城,还不知有怎样的富贵人生。
林夫人从清月阁出来时,天已经大亮了,陪着公主折腾了许久,她也乏了,只能嘱咐伺候的丫鬟:“公主这里有任何响动,立即来报我。”
顿了顿,她压低了声音,吩咐自己的心腹:“若是公主觉得无趣了,就让巧姐儿和慧姐儿来陪公主说说话。”
林夫人自然有私心,巧姐儿和慧姐儿都是她的孩子,无论谁能得到公主青眼,于婚嫁一事上都有助益。
常嬷嬷是林夫人身边的老人,她道:“前几日公主病了一场,上上下下的奴才都急坏了,老奴今日瞧着,公主的病似乎大好了。”
林夫人闻言道:“瞧着是比前几日精神了许多,都警醒着点儿,可不能在咱们府上出事。”
常嬷嬷明白,点头称是。
“倒是听老爷说,派来接公主归京的命官要到了,”林夫人琢磨着,“那位是天子近臣,可见陛下是重视朝宁公主的。”
林夫人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这些日子她是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生怕出了半点差错,只要把朝宁公主这尊大佛送走,她的心就能安定了。
外面的动静,姜晏一概不知。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未施粉黛的自己,再次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下一刻自己就将回到那个令人作呕的北漠。
那时宏安帝驾崩,大晋的皇长子,姜晏的亲兄长继承皇位,改国号为康定。
姜晏也从朝宁公主变为朝宁长公主。
同年,北漠派出使者求娶大晋公主,愿与大晋永修和平,互通有无。
大晋适龄的公主只有姜晏一人,毫无疑问,她被推了出去。
臣子们进谏说长公主享天下供养,就应该尽公主之责,为天下百姓换取和平。
可大晋长公主远嫁北漠,真的为国换来了和平吗?
前世,朝宁长公主远嫁的队伍刚到北漠,与公主结亲的北漠大王子就死了,于是姜晏不得不改嫁北漠三王子,父死子继,兄终弟及,种种恶习,每每想起,姜晏都感到恶心。
北漠是蛮族,求娶公主不过是缓兵之计,那些蛮族人内斗不断,又觊觎大晋的肥沃土地,姜晏嫁过去堪堪过了两年,战火就起了。
两国开战,姜晏身为联姻公主,逃不过被祭旗的命运,可姜晏不想死。
她费尽心思留下一封信,想见禾娘最后一面,可惜信送出去了,人并未见到,或许禾娘也并不愿再见到她。
姜晏心灰意冷,想带着自己的侍卫逃出去,哪怕最后死无葬身之地,也比任人宰割好。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会有人敢在她的膳食中动手。
跟随姜晏陪嫁到北漠的臣子跪拜在地,他们说公主若受辱,便是大晋受辱,公主以死明志,便可保住家国忠义。
可笑,大晋的荣辱竟然需要一个女儿来维护。
倘若家国有难,姜晏情愿与将士们同生共死,也不愿为了所谓贞洁廉耻,被毒死在北漠王宫!
曾经以为的幸福美满,不过镜花水月,到头来什么也没有留下。
幸好上苍垂怜,让她重活一遭。
一切都还来得及。
“公主,早膳已经备好。”丫鬟采儿的声音传来。
姜晏起身,外屋的梨花木桌上摆放着一碗碧粳粥、一碟燕窝鸭丝、一碟竹节卷小馍首,并几道素菜点心,极为清淡。
这个叫采儿的丫鬟倒是贴心,知晓她胃口不佳,便没有送油腻腻的吃食进来。
公主初到府上时,脸上的惊慌无措掩盖不住,之后又病了一场,整日焉巴巴的,采儿是知府夫人千挑万选放在公主身边的丫鬟,公主生病那几日,采儿日夜照看,不敢懈怠半分。
如今朝宁公主大好了,也愈发有公主威仪,采儿的身份水涨船高,现在走到哪里,旁人都要唤她一句“采儿姑娘”。
“公主和善,说不准会把姐姐带上,到宫里去伺候。”年纪小的丫鬟嘴甜,奉承道。
从扬州到长安,可有一段路程,公主乃千金之躯,身边自然要有丫鬟服侍,夫人定然会从府上挑选,而采儿必然会入选。
送到清月阁的大丫鬟有七八个,还有十几个小丫鬟做活儿,可只有采儿入了朝宁公主的眼,得以在公主身边贴身侍奉。
“我就说采儿姐姐有福气,这是我亲手缝制的鞋袜,还望姐姐不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