邑台驿馆,冼华厅内。
楚宁公主端坐其中,两旁护卫如石雕般肃然而立。满桌丰盛的佳肴却未动几口,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说的紧张气氛。
四角悬挂的宫灯随风摇曳,微弱光晕映照出楚宁的半侧脸颊。她骤然将手中玉盏重重放下,酒水溅落在地,如同冷月的残辉。
她缓缓开口,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滦王,眼看着日程在即,我们为何迟迟不动?”
拓跋颜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随即恢复如常:“本王亦是有所不解,公主一再推脱,不允本王探望五皇子,究竟是何缘由?”
楚宁未有退让:“本宫解释过多次,五皇子中毒颇深,神志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本宫不希望有人打扰。滦王莫非是不信?”
似是为印证她的话一般,后院方向隐约传来几声嘶吼。那声音低沉而凄厉,如野兽悲鸣,又似冤魂哭泣,在静夜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本王岂会怀疑公主所言。”拓跋颜嘴角微翘,眼中却无半分笑意,“不过五皇子无端受袭,真凶尚未伏法,本王亦有失职之咎。”
楚宁动作微顿,似是不以为意道:“滦王说笑了,那些贼人不是早已被你斩于刀下。”
拓跋颜冷笑一声:“不瞒公主,那些不过是受人驱使的棋子,背后的黑手则是月族少主南荣姝。听闻公主已将其捉拿,不知可否交由本王处置?本王手下刑吏手段颇多,定能让其交出解药。”
话音刚落,楚宁身旁的一位侍女身形微微一颤,她面上不知为何蒙了层薄薄白纱。
这细微的异样引得拓跋颜心生疑虑,他阴鸷的眼神直勾勾盯着这位侍女,意欲看穿其真容。
楚宁不动声色地坐直身子,恰好掩住了拓跋颜的视线。她状似思索地停顿片刻:“原来那位便是月族少主,可惜什么都没问出来,人便已经逃之夭夭了。”
“逃了?”拓跋颜语调发沉,双眼幽深了几分。
“不错,她竟敢交出毒药骗本宫说是解药,害得萧珩变成这般模样,自然该受千刀万剐。不过她倒是有几分本事,竟毒倒了守兵逃了出去。”
拓跋颜不知信或不信,只道:“本王会派人追捕,几处城门都有重兵把守,应当逃不远。”
楚宁微微点头:“那就有劳滦王了。此事关系重大,还望滦王能够尽心尽力,早日找到解药。”
“那是自然。”拓跋颜随声应和,心中却是另有打算。
正说话间,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响起。一位侍女匆匆而至,跪地禀告道:“启禀公主,五皇子病情急剧恶化……”
“什么?”楚宁闻言脸色骤变,她猛然站起身来,袖摆不慎拂过桌上的碗碟,顿时碎了一地。
情势紧急,楚宁公主未回头看一眼拓跋颜,转身便向萧珩的住处疾奔而去。
一旁的护卫见状,不知是否该拦住拓跋颜,犹豫之间,拓跋颜已经起身掠过他们,紧随楚宁公主而去。
“咳……咳咳……”远远传来一串急促的咳嗽声。周围一圈侍女伏跪在地,面上皆蒙着白纱,正瑟瑟发着抖。
楚宁推开房门,颤声呼道:“萧珩!”
拓跋颜随后而至,便见榻中人面色青白如玉,气息微弱如丝,果真是萧珩。
“滦王……”萧珩声音断断续续,似是用尽全身气力,“你我之间……曾数次交手,如今两国联姻,我只希望……你能善待长姐,莫要辜负……”
言罢,萧珩突然呕出一口鲜血,淋淋血迹染红了锦被。
拓跋颜神色未变,迈步上前,手指轻轻搭在萧珩的脉搏上。脉象混乱无序,显然是病入膏肓,已是不治之症。
他这才缓声道:“见你这般状态,本王甚感痛心。你放心,本王会竭力照顾楚宁公主,也会为你报仇雪恨,剿灭月族。”
“不……”萧珩神色愈发寥落,“汉胡两族……和平来之不易……岂能因我一人毁于一旦……”
“这……”拓跋颜还欲再劝。
“你走吧。”楚宁断然开口,语气决绝。
拓跋颜站直身子,略微拱手:“那本王就此告退,明日我们便启程离开。”
他一路疾步出了驿馆,经过几条曲折巷弄,在一方僻静角落停下脚步,向暗处招了招手。
片刻之后,身着黑衣的亲信悄然上前,低头禀报道:“启禀滦王,卑职已探得南荣姝的踪迹,她藏匿于城北一带的贫民窟中。”
“很好。”拓跋颜眼中闪过凌厉的嗜血之意,“如今萧珩已是将死之人,必然是南荣姝挟持了娇娇,不论她是为自保还是为了报复,今晚必须将她一举擒获。”
与此同时,榻上的萧珩缓缓坐直身体,拂袖拭去唇角血迹。他的双眸恢复了清明,不见半分病态之色。
他沉声开口:“这位滦王果然心机深沉,先是借月族之手欲除我而后快,又企图将月族彻底铲除。一石二鸟,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