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在客栈门头上轻摇,见证来来往往的客人,天才刚黑没多久,客栈里这会儿正热闹,汉子们要了酒,谈天说地,气氛热烈。
门外热闹,门里安静。
庾欣枝和谢峻遥刚吃完晚饭。
宋微阴那里暂时告了一段落,晚上不必再去,庾欣枝心里虽然还积压着事,但是也跟着松快不少。
她摸了摸眼下,黑眼圈都快要长出来了,下定决心今晚一定要早点儿睡,最近可没少熬夜。
抬眼望了望谢峻遥,他眼下依旧白净,不见青黑,不禁感叹道:“谢峻遥,我怎么都没见你困过。”
谢峻遥扫了庾欣枝一眼:“我每日都睡觉了,又怎么会困。”
他面色比早上好了很多,上次受伤也是这样,身体好得很快。
大约他就是传说中睡上一会儿就能精力充沛一整天的人,庾欣枝不行,她睡得少了总觉得乏。
谢峻遥手里把玩着柳叶,这是白日里庾欣枝回来,给他带回来的叶子,当时庾欣枝眯着眼睛笑着说,这是给他带回来的春色,然后又立刻纠正,哦,不对,是夏色。
虽然她在谢峻遥面前表现得很轻快,可是谢峻遥能察觉到,庾欣枝其实并不高兴。
她笑时眼里没有闪动愉悦的光。
于是他叫住她,问了几句,庾欣枝没忍住,话稀里哗啦从她嘴里倒出来。
庾欣枝原本想让谢峻遥安心歇上一天,可是谢峻遥一问,她就憋不住了。
宋家和罗家的旧怨,宋家夫妻之间的决裂,桩桩件件都让她心里发闷。
庾欣枝说完后,兴致依旧不高,谢峻遥不知如何安慰她。
宋家的事在他看来是咎由自取,宋家夫妻之间,他只能说情爱误人。
不过庾欣枝没不高兴太久,她是会自我调节的人,在她又笑呵呵说起其他事的时候,谢峻遥跟着松了口气。
夜很漫长,时间还早,不急着睡。
庾欣枝没回自己房间,在谢峻遥这里坐着。
点了好几只蜡烛,她在桌子上铺好黄纸,又备好朱砂。
仰着一张小脸说:“谢峻遥,反正你现在也没事做,不如教我画符吧。”
她的眼睛在灯火下,看着亮晶晶的。
谢峻遥手一顿:“教什么,你不是都会画吗。”
庾欣枝笑得清甜:“你上次说的那个归尘符,我仔细研究了一下,大致会画,但是总有几处细节画不好。”
她直起身子,像模像样作揖行礼:“还请谢公子屈尊指教一下。”
瞧见她古灵精怪的样子,谢峻遥眸子里染上笑意。
把柳叶放到枕边,走上前道:“你先画一遍让我瞧一瞧。”
庾欣枝拿起笔,信手画了起来,画成后,大致还可,但和原本的样子有些出入。
谢峻遥指着两处地方说:“这里要拐一下。”
庾欣枝比划两下递给他笔:“你也画一张,我在旁观摩一下。”
谢峻遥拿起笔,神色专注,暖黄的光映在他脸上,融了他这棵积雪的松。
庾欣枝有种灯下观美人的感觉。
不过转而被他手上动作吸引了。
他寥寥几笔,流利画出一张符,庾欣枝观察着,总算知道之前看着不对的地方在哪了。
她画符的笔画总是圆润流畅的,但是谢峻遥的符笔画崎岖锋利,看着有种快要溢出来的攻击性。
而且最重要的是笔画顺序都不一样。
庾欣枝拿起符纸仔细看了看,随口道:“你的符和我之前见过的符都不太一样。”
谢峻遥神色微微一僵,他的符的确和庾欣枝的符不一样。
谢峻遥从没学过庾欣枝那种正统画法,从他学画符的第一天,白涧水教给他的就是错误的画法,甚至都算不上错误,而是邪门的画法。
传统符纸催动时会消耗一定的精气,不过一般温和,消耗不多。
而这种画法会成倍增加符纸的威力,也会成倍消耗精气,所以他刚用的时候总会很容易疲惫。
大一点儿后,他觉出不对,有不少人见过他用的东西后,骂他邪道。
当时他已经明白过来白涧水不是个好人,从一开始就是抱着利用他的目的才收养他的。
明面上还是用着白涧水教的法子,私底下开始自己琢磨起来。
既然白涧水教的是不对的,是邪门的,那就是和正统相反的,只要一切反着来,那就是对的。
于是他无师自通了画正统的符,只是在庾欣枝这种世家教出的人眼里,一眼就能看出别扭所在。
庾欣枝颇感兴趣:“还没见过这种画法。”
说着就是要动笔试一下,谢峻遥止住她的手,微皱眉头:“别学这个。”
庾欣枝不太明白谢峻遥的动作,用眼睛无声询问,为何不能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