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便是八月十五,月朗星疏,近侍荔云将银色的披风拢在小家主元绮身上。
“小家主,明日咱们镇国公府可都指着您出力呢,您可切莫贪月,冻着自己。”
元绮回头拢紧了披风,脸上几分落寞:“明日便是十五了。也不知再回来是什么时候。”
荔云也有些伤神:“团圆佳节又逢大郎君娶亲,原该是顶喜庆的,可新主母一入府,小家主便要去边地靖州,莫说您,就是奴婢,从小在镇国公府长大,也是十分不舍。好在……“
荔云瞧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提起那个名字,生怕此刻雪上加霜再惹她伤怀:“好在,萧郎君体谅咱们,刚刚新婚,却能允许咱们搬回国公府为大郎君备婚。咱们国公府亲眷不多,外宅之事您不方便出面,也全靠着他出力呢。”
元绮若有所思,低声道:“今日之礼,他日都要还的。”
翌日,镇国公府大郎君迎娶礼部尚书庶长女。
镇国公夫妇早亡,家中唯有一子一女,长子元穆如今得圣人青眼,已从大理寺升任中书,担任要职,府中由幼女元绮掌家,兼打理着国公夫人娘家的生意,一个从政一个从商,相依多年。
既有世家背景,又仕途光明,原该有高门贵女相配,如今只娶了一位庶长女,且还由亲妹操办,一时间难免成为饭后谈资。
这厢元穆刚迎了新娘子入府,负责今日守卫的军头韩冲便同身边同样的护卫军头庞统小声嘀咕起来:“老庞,你说这派头比我们老大成婚时如何?上月老大派我去办事,竟错过了他大婚!听兄弟们说,一天之内将这辈子的好东西都看尽了,可是真?”
庞统靠近了低声说:“你有所不知,镇国公的夫人是扬州巨富家独女,镇国公二人早亡,夫人娘家生意尽归独女打理,官眷公开经商,为士大夫不耻,却实在富庶。”
“巨富?有多富?”韩冲立马挑眉来了兴致。
庞统正当值,无暇细说,伸出五个手指头:“据说,扬州商铺便有这个数!”
“五十间?”
庞统摇摇头。
“五…五百间?”
“五条街。”
“什么!?”韩冲忍不住低呼!
庞统示意他赶紧住嘴,韩冲转而又一脸丧气:“哎,算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新主母进门,再富与咱们老大也没有关系了。”
庞统却又摇摇头,一手掩着嘴,凑到韩冲耳边,生怕今日的新娘子听见似的:“元大郎君心疼妹妹,将所有生意都当作嫁妆嫁与咱们老大了!”
“什么!!?”韩冲忍不住高呼!幸好庞统有所准备,一把将其捂住。可二人还是惊动了不远处的镇国公府新婿萧淙之。
一记眼神刀来,二人立即整肃退到一边。
是日,萧淙之以妹婿的身份替元穆在前厅主事,后院则由元绮操持。荔云时不时来报她:“小家主,旭风说萧郎君礼数周全,面面俱到,请小家主尽管放心。”
元绮只知他身在行伍,难免粗陋,却不想招待起京都的官眷氏族竟游刃有余,又想起成婚前兄长的话:
“三州十六郡沦陷数十年,今上未动中原一兵一卒,却传来郸州六郡归复的消息,其中缘由尚未对外说明,只知道因他而起。”
心中又道,想来如今的镇国公府早已不复当年,一个功名微薄的国公独子,一个身涉商贾的幼女,京中哪还有高门显贵愿意登门,自然是不难应付。
若不是今上迟迟拖延着未对萧淙之封官赐爵,郸州归复的消息也一并按了下来,使上京世家贵族心中有了疑影,凭他收复郸州六郡之功,只怕是自己高攀。
是夜,将新郎新娘送入洞房,元绮送走宾客便在内院等萧淙之来接。婚事已毕,她也没有理由再待下去。
凭栏独立,不由想起两人成婚当日,她头戴喜盖端坐喜床,许久后听见门开了,紧接着盖头下出现一双男人的脚,很快盖头便被挑起。
那是元绮第一次见他,身形颀长挺拔,肩头宽阔,眉如利剑,目如星月,文人墨气中又带着武将的英武威壮。毕竟是二人新婚之夜,盖头掀起的那一刹,她的心漏跳了一拍。
“你久等了。”他笑着说,身上有淡淡的酒气,声音沉稳有力。
元绮没有接话,只见他将红盖头放置桌前,又将合卺酒递到她眼前,元绮双手捧起喝下一半,递还与他,他一饮而尽。
此处无话,元绮眼睛看向别处,双手却紧紧攥住了膝上的裙子。
他又问:“此后你我便是夫妻。可有小字?”
“朝若。朝云若绮。”
元绮低着头,也不知他什么表情,本以为他会告知自己的小字,那人却没有言语与她并肩而坐,手覆在她膝头攥紧的手上。
“我知道自己对朝若来说,只是个陌生人,但我却早已见过你,钟情已久。”
元绮疑惑地抬头看他,始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