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仪惊醒,今日值夜的紫竹也已醒了,连忙将姜月仪从床上扶起。
这时翠梅几个也都赶了进来,里院片刻便乱成一团,到处是喊声。
未等知道情况的人来禀告,姜月仪走到窗前一看,只见火光攒动,半边天都已经烧成了红色,还有浓烟滚滚。
火势明显就是从行云院这里起来的。
“怎么烧成这样?”姜月仪失声道,“怎么起的火?”
这时已经有个管事连滚带爬进来,脸上都是灰黑,道:“夫人,前院走了水,这几天天气干燥今夜又刮了北风,一起来火势就不得了了,眼看着就往里院烧过来了,您赶紧往别处去避避!”
姜月仪忽地想起夜里祁灏说的话,一把抓住管事厉声问道:“大爷人呢?”
“大爷……大爷还在里面……”管事已经快哭了,“小的们一定会把大爷救出来,夫人快走罢!”
一时火势更猛烈起来,顺着风直往里院卷进来,眼看着就要烧起来。
肚子里的孩子大概也被大火惊到,短短一阵工夫便踢了姜月仪好几脚,踢得她肚子生疼。
姜月仪自然继续留在这里等着祁灏被救出来,便扶住肚子,在婢子们的陪同下从角门而出,一路往冯氏的疏雨阁而去。
冯氏也已经被惊动起来,她听闻是行云院出了事,差点被吓得肝胆俱裂,见到姜月仪终于到了,便迎上来死死握住姜月仪的手。
饶是端庄沉稳如冯氏,姜月仪也能感觉到她握着自己的手不断地颤抖着,一双手冷得没有一丝活人的热气。
“那里怎么样了?”冯氏一面抖着声音问姜月仪,一面还不断探头往姜月仪身后望去,“灏儿他还没过来吗?”
姜月仪的心冷下去一截,她定了定神,却挤不出一丝笑意,冯氏殷殷地看着她,姜月仪也不免于心不忍。
“母亲,外头冷,我们先回屋去再说。”姜月仪给服侍冯氏的婢女使了个眼色,让她们扶住冯氏进去,却被冯氏一下子识破,“啪”的一声将婢女的手打掉。
“到底怎么样了,灏儿呢?”她来不及训斥婢女,只不断地盯着姜月仪问着。
姜月仪见冯氏这里圆不过,且自己心里也不得不承认那边的事是瞒不住的,思忖片刻后终于说道:“火是从前院烧起来的,大爷他……还没出来。”
冯氏双眼向上一翻,然而终究还是支持住,只是一张脸已经青白得厉害,她让人搬来两把圈椅放到庭中,拉着姜月仪一起坐下等消息。
人一拨又一拨地派去行云院,但祁灏的消息的始终没有传过来,姜月仪每每往屋檐上望去,都是被火光染红的夜空。
四周嘈杂吵闹,可姜月仪自坐下开始却一直沉默着,她的脑海中无时无刻不在盘旋着祁灏对她说的那些话。
她有一种预感,祁灏要离开了。
可是他要去哪儿呢?
茫茫然不知坐了多久,外边忽地传来一声:“火灭了!”
姜月仪仿佛再度从梦中醒来,她一下子站起身,而身边的冯氏已经走到来报信的人跟前,急切地问道:“灏儿呢?”
来人只跪在地上,半晌没有说话,最后只是指了指身后院门外,竟呜呜地哭了起来。
冯氏的身子晃了晃,抓住才走到她旁边的姜月仪道:“走,我们去看看。”
此时天色也已渐渐亮起来,清晨的承平伯府本该是鸟鸣嘲哳的,但今日却忽然没了声息,仿佛虫鸟都知道了夜里所发生的事。
行云院的火已经被彻底扑灭,因火从前院起,是以院门都已被烧得焦黑,门板尽数烧毁,门楣已经塌了一半下来,上空处尽是烟灰。
周从慎正在指挥着下人将周围收拾整理妥当,他自昨夜起火时便赶到了行云院,在这里忙了大半夜,亦是憔悴不堪,见到冯氏和姜月仪来了,连忙赶上前来。
还没等周从慎说话,冯氏的眼泪便已落下来,问道:“灏儿到底怎么了?”
周从慎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看了一眼冯氏和她身后跟着的姜月仪,开口说道:“尸首暂且停放在里院干净的屋子里,姨母看停灵是在哪处合适……”
“你说什么?什么尸首?”冯氏再顾不得体面,死死地拽住了自己的衣襟,像是透不过气儿来一样,“谁的尸首?灏儿呢?”
她又回过头把姜月仪拉上来,对她道:“我年纪大了听不清楚,你来听听,他到底说了什么?”
姜月仪的耳边也嗡嗡作响,像是有钟鼓在敲着,余音绕梁,她双腿发软,差点被冯氏拽得一个踉跄,幸好周从慎眼疾手快,一把将她的手臂牢牢托住,才免得姜月仪摔倒。
周从慎到底还能担得起事些,他不忍冯氏再逼姜月仪说话,便横下心对冯氏道:“姨母,表弟他从大火起来时便被困在前院书斋中,当时大火将前面死死围住,他没逃出来。”
冯氏这回不再有响动,她听完已经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