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转眼便到了年下,因祁灏新丧,又还没有出殡,所以承平伯府这个年过得甚为冷清。
另还有一重,祁灏的死因未明,姜月仪又尚在软禁之中,虽对外还是粉饰太平,装作无事发生,但府上到底还是阴云密布,下人平日里连大气都不敢出。
冯氏偶尔也会来看看姜月仪,祁灏的死明显已经成了她的心结,短短几月的工夫,她迅速消瘦衰老下去,连面皮都是蜡黄的。
姜月仪与冯氏倒是心照不宣,不再提起祁灏。
只是冯氏每回过来,只要看见姜月仪一日大过一日的肚子,脸上忧色便会更加浓重。
“你可得生个小子出来……”她对姜月仪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姜月仪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祁灏已经死了,冯氏的指望就全在这个孩子身上了。虽然并非是祁灏的血脉,可谁又能知道呢,自家养着也就成了亲的。
每次冯氏一走,姜月仪都会独自一个人坐着,一句话都不说——即便她现在身边也只有青兰一个人可以陪她说话。
明明已经到了起坐都不方便的时候,姜月仪却日益憔悴下去,与冯氏不同的是,她更像一朵花被抽干了养分。
周从慎每隔一日便会来给姜月仪看脉,自然把她的情形看在眼里,眼下心气郁结可不是个好征兆,但终究只是个外人,劝解亦有限度,不过是隔靴搔痒,说些让她安下心的话。
青兰更亲近些,她倒对姜月仪道:“夫人,被关着也是一时的,二爷既然迟迟没有动静,就说明他还咬不准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你就放宽心养着,总会有转机的。”
姜月仪许久后却摇摇头,她的心结此为其一,但最令她担忧的却并非此事。
她很珍惜自己的性命,但若是生产时遇到什么事情,冯氏真的会选择保住她的命吗?
一想到这些,恐惧便从她心底里最深处不断地侵蚀着她的四肢百骸。
很快便是岁末这夜,承平伯府今年并无设宴,冯氏又不想看见祁渊,于是便以身体不适为由,竟吩咐各房自己过,好在承平伯府本来就没多少人,草草了事倒也不突兀,安安静静就过去了。
姜月仪这里的饭菜一向是冯氏命人安排好送来的,这日也不例外。
时逢年关,饭菜倒是比平日要更好一些,只是饭菜越好反而显得她这里凄楚。
姜月仪如今也吃不下多少,夜里只喝了一些汤水便让青兰收拾了,这夜照例是要守岁的,时候还早,姜月仪便与青兰一块儿整理整理东西。
眼看着临盆在即,孩子一落地要用的东西都要准备好,姜月仪亲娘死得早,娘家也没人管她,也没人来看望她,更没人为她准备这些物品,否则也不会被关了这么久,姜家还一点不得知了。
不过姜家不关心也好,姜月仪还怕顾姨娘知道了为她担心,等孩子出生了去报个信就是了。
这些日子冯氏也送来了不少小孩用的东西,多是些穿的衣物,东西是好东西,样样都是上好的料子做的,针脚也精细,可见冯氏是上心的,只是一看都是些男孩用的,无一样给女儿准备的。
姜月仪自己这边便准备了一些粉粉嫩嫩的,若生个女儿倒可用得。
青兰刚好裁剪好了一块布,正细细地缝上,预备着给孩子做一件贴身的小衣裳,姜月仪偶尔帮帮她,不过青兰手巧,姜月仪便在一旁把衣物叠好。
这些都是白日里浆洗过又在太阳底下晒过的,松松软软的,手摸上去就很舒服。
一时里头静悄悄的,青兰做了一会儿针线,停下侧耳听了一阵,道:“下雨了。”
“是啊,好在已经把东西都晒完了。”姜月仪笑了一下。
青兰瞥见她笑容中的忧虑,却是忍不住问道:“老夫人送来的都是男孩用的,夫人顺着她的意思就是,何苦自己再私下准备女孩儿用的,这万一要是真的生个女儿,这下可怎么办呢……”
“女儿就女儿,”姜月仪把手放到隆起的肚子上,低头看着,“我自己喜欢。”
青兰不由地想要叹气,最后只是摇了摇头。
姜月仪沉默半晌,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才问道:“苏蘅娘那里差得怎么样了?”
她是出不去的,但青兰可以出去,手底下也有能用的人,查一个苏蘅娘自然不在话下,青兰一直迟迟未和她透露一星半点的消息,姜月仪自己心里也清楚,不过是怕她心里生气。
“还在查呢!”青兰还是这句话。
姜月仪道:“你说便是,我总要知道的,早点知道我好早点安排好下一步。”
话音落下,青兰便担忧地看了姜月仪的肚子一眼,这才犹豫道:“苏家还有她的姨娘和弟弟在,她与他们素来亲密,苏家暂时还不知道她不见了,但是她的姨娘和弟弟却不可能不知道……他们一直是没事人一样,一点都没有着急担心。”
姜月仪听着听着便冷笑起来,除非苏蘅娘的家人一点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