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郭家祖上亦累有功勋,故而大周建朝时得了个爵位,是为长兴侯。
郭三郎名郭胜,是他爹娘唯一的嫡子,那自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惹出再大的祸事来,也舍不得责骂一句。
不过认真说起来,他似乎也没惹过什么塌天的祸事,只是那行径确让沈知韫不敢苟同罢了。
眼见沈知韫眼不错地盯着他,郭三郎越发觉得后脑勺凉飕飕的,浑身不自在起来:“世子做何这般看着我?”
沈知韫挑眉,“不如何,你方才在做什么呢?”
郭三郎拍了拍脑门儿,懊恼道:“方才见一卖画的小娘子被人欺辱,我这气不过啊,上去就把那人给教训了一顿,这刚打了没几下,不就见着世子您的大驾了么,哪儿还顾得上那无关紧要的人,赶紧来给世子请安了。”
他这一脸的谄媚、话里话外的巴结,十足的狗腿子行径。
沈知韫暗自撇嘴,往日并非没有贵女在她跟前献殷勤,可谁也没有郭三郎这般赤裸裸、明晃晃的啊。
沈知韫往郭三郎身后看了看,还真瞧见了一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娘子,那模样,着实是我见犹怜。
“那小娘子正哭得伤心呢,你不过去安抚安抚?”
郭三郎扭头看了看那小娘子,面露一丝怜惜之色,而后又道:“有世子在此,这英雄救美之事,我就不掺和了。世子,要不要过去瞧瞧?”
沈知韫登时了然,这是要把小美人儿给让出来了,这倒很符合狗腿子的做派。
她听闻长兴侯夫人最厌郭三郎眠花宿柳,以致如今不好说亲。只是往日碍于有谢恒在,长兴侯夫人是敢怒不敢言。
思及此处,沈知韫坏心顿生。
她唤过候在马车外的长福如此这般说了两句,看得郭三郎迷迷糊糊的,不知她要做什么。
待长福领了命,去到那小娘子跟前,不知说了些什么,那小娘子顿时面露感激之色,朝他们这边遥遥相拜,随后跟着长福一道离去。
郭三郎更是好奇,“世子让长福去做什么了?”
沈知韫莞尔一笑,笑得极为诚恳,“我让长福去问问,若那小娘子无处可安身,便可由他带去安置。她既跟着长福走了,看来着实无容身之地,可怜呐。”
郭三郎微怔,他跟在谢恒身边年头不短了,还从未见他真把哪个小娘子给安置了。方才那小娘子姿容也算不得绝艳,只是那娇娇弱弱的模样,实是让人心生怜惜。
难不成世子好的是这一口?
自以为摸清了“谢恒”心思的郭三郎,立刻盘算起再寻摸几个这般的小娘子,再给送去。
“世子可真是宅心仁厚,那小娘子定是对您感激涕零的。”
沈知韫故作讶异,“她感激我做甚?这功德得记在你头上。你见她受人欺辱,先是替她出头,后见她无容身之地,又把她带回府安置,这天大的恩情,可如何能还清呢?”
郭三郎如遭雷劈,结结巴巴地问:“世子,您可别说您是把她送侯府去了。”
沈知韫坦然点头,“确实是这么回事,做好事哪能不留名?”
郭三郎:“……”
我可谢谢您嘞,这下他老娘还不大发雷霆?
郭三郎委屈巴巴地看着沈知韫,这不应该啊,世子最清楚他老娘了,那是不许他从外头带人回府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今日在朝堂上受了什么闲气?
罢了罢了,此时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还是赶紧回府才是要紧事。
“世子,您想得可真是周到,我这就回去看看去。”
郭三郎心里苦啊,那小娘子先他一步回府,等他回去,他老娘那将门虎女只怕是拿着鞭子等着了。虽说他老娘是舍不得拿那鞭子往他身上招呼的,但看着也够唬人的。
沈知韫揉了揉眉心,似笑非笑地道:“请便。”
郭三郎看那揉眉心的举动,登时心头一跳——
这揉眉心就揉眉心,可不知怎的,他竟从中看出了一丝……一丝妩媚?
此念头一出,郭三郎又被自个儿这想法给吓了一跳,忽觉不敢再直视沈知韫,遂对着她行个礼,一溜烟走了。
沈知韫见状,心里总算好受了些。虽然郭三郎这是遭了池鱼之殃了,可谁让他是谢恒的狐朋狗友之一?先让他吃点苦头,她回头再找谢恒掰扯掰扯。
马车碾着石子儿缓缓行进着,没走两步,就又停下了。
“世子,沈家的五郎君在前头呢。”
五兄?
大街上能遇上亲人,沈知韫顿时激动起来。
“五……延川兄。”
沈知韫像模像样地作了个揖,笑容满面地同沈逢时寒暄。
沈逢时最是个温润君子,无论与谁都能相谈甚欢,既见晋王府“世子”,他也格外客气:“世子这是从衙门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