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儿被卖到刘府前,一直跟着做江湖骗子的舅舅偷鸡摸狗,进府后便在果园干些杂活儿。一晃过去了五六年,若非卫小娘没了,她恐怕还没机会离开果园。
卫小娘一死,夫人本着节省开支的原则,将卫小娘进门时带来的丫鬟、嬷嬷都遣散了。三小姐院里就只剩下两个本家的粗使婆子,可能夫人也觉得这两个婆子照顾不好三小姐,就命人从府中别处找个年轻的丫鬟过去。
有些背景根基的人自然不愿去三小姐那清苦的地方,她却巴不得借助这个机会离开果园。果园的活重,也没什么油水,她早就想换个地方。正巧大家都不愿意去三小姐那儿,她就喜滋滋地接了这个差事。
儿时跟着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舅舅跑江湖,后来又在果园做工,萍儿没有府里其他丫鬟会打扮,看着难免邋遢些,这让她吃了不少亏。到了三小姐这儿,她发现两个粗使婆子把能占的好处都占去了,连她该得的那份也都克扣了不少,顿时幻想破灭,浑浑噩噩地过日子,对未来也没了盼头。不成想三小姐这一病带来了新机,自己竟然入了大小姐的眼。
她换好衣服,擦好手膏,精神抖擞地回到大小姐跟前。静秋看着她,微笑着点点头,“这才像个样子,说说吧,那两个老婆子是怎么克扣你们三姑娘的。”
萍儿脑子转的快,这可是大小姐让自己交的投名状,她当然要好好把握,“大小姐,先说这炭火的事儿吧,我见过王妈妈把银丝碳卖给陆老六。”
“陆老六?”
“就是牛马街卖杂货的那跛脚老汉,每次王妈妈都是这么偷偷将银丝碳运出去的……”
桌上的烛花跳了几下,静秋的眼神越发冰冷。
待萍儿将那两个老婆子平时的所作所为一一说明之后,静秋嚯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将小桃叫到跟前,安排了几句,这才转身回到床边,给羽秋掩了掩被角,低声自语道:“长姐一定会给你讨回公道。”
羽秋至今还记得,自己迷迷糊糊间听到长姐在床边对自己说的那句话。那么坚定的语气,让她心头一暖,充满了力量。若是没有长姐在身边,她一定没法撑过那个寒冷的冬天,也不会看到那两个欺负她的老婆子被赶出刘府的样子。
一场大病让羽秋重获新生,哑巴的毛病也奇迹般地好了,她搬去和长姐同住,见到夫人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夫人体恤她没了亲娘,对她额外关照一些。她也因为长姐的缘故,对夫人更多了一分亲近。
一次羽秋跟着长姐在夫人房中做针线,仲夏蝉鸣,睡意渐浓。羽秋连打了好几个呵欠,努力睁眼,眼皮却越来越重。静秋靠在母亲身边,朝羽秋的方向努努嘴,笑道:“娘,你快看她那小懒猫的样儿。”母女俩笑作一团。
羽秋晃晃脑袋,撇撇嘴,未加思索地来了一句,“长姐笑我就罢了,娘你怎么也笑我?”
这一声娘,叫得夫人心口发烫。她将羽秋搂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睡会吧,娘就搂着你们两个,好好睡会儿。”
从那一刻起,夫人便把羽秋当成了自己的亲生骨肉。静秋死了,她便只剩下羽秋,可偏偏羽秋也要离她而去,她怎能舍得?
羽秋来到夫人跟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默默落下泪来,“娘,女儿的心意已决,还望娘能成全。”
“不要再提了,娘是万万不能答应你的。”
“那女儿就长跪不起,直到娘答应为止。”羽秋抬眸看向夫人,目光决绝。
夫人默默看了羽秋半晌,这孩子倔强的样子与静秋一模一样。晨光落在她稚嫩的脸颊上,夫人忽然发觉羽秋已经长大了。她轻叹一声,“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就由你吧。只有一样,万事小心。”
羽秋俯身给夫人磕了三个头,“恕女儿不能在娘跟前尽孝了。”
夫人强忍泪水,摆了摆手,扭头看向窗外,不忍看到羽秋离开的背影。
第二天,牛马街角的茶肆里,两个老汉正在闲聊,一人道:“这刘侍郎家到底怎么回事儿,刚出嫁的女儿竟莫名其妙的死了,莫不是中了什么邪?”
另一人叹道:“谁说不是呢,看来还是福薄啊。”
茶肆外,街市上人来人往,繁盛如常。
一个身穿粗布衣衫的小姑娘跟在一个老婆子身后匆匆走着,女孩儿一直垂着头,似有心事,偶而看一眼灰蒙蒙的天空,便又迅速垂下头。
从今往后,刘羽秋便从这个世上消失了,她现在叫秋锁。
老婆子人称王婆,年纪不小却还涂脂抹粉,像是一堵掉皮的破墙抹上了新灰。王婆是京中有名的人牙子,她带着秋锁朝莱阳侯府去,一路上免不得唠叨几句,“你这丫头也是命好,正巧莱阳侯府缺人,你只要好好干,别多嘴多舌,以后就不愁吃穿了。对了,你再说一遍身世我听听。”
“我是泸州人,爹娘死了,便一直跟着舅舅生活。后来舅舅赌钱输了,就把我抵债给了黄二爷。”
王婆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