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一男一女,一个有条不紊,一个手忙脚乱。
眼看炉子里的浓烟越来越多,厨房里快要被浓烟搞得什么都看不见了。
“你到底行不行啊,让你把炉火搞旺一点,怎么这么多烟,呛死了,咳咳。”
常映雪放下手中的菜刀,走到炉子跟前,看着拼命拿着蒲扇对着炉子里扇风的男人,对他甩了个大大的白眼。
“早知道你这边没有煤气炉子,我就让郑耀坤直接从老盛昌送做好的菜过来了,省的我再这厨房里受这份罪。”
梁昱舟现在十分后悔自己刚才夸下海口说要给她打下手,本来一早出门时还西装革履的,现在却坐在炉子前面挽起袖子往里面添柴火。
“你往里面加的柴火太多了,都没烧着,你还一直扇风,能没有烟吗?”
常映雪抽出一些柴火,又凑过去,用嘴巴轻轻吹起。
炉子里的小火苗又重新燃了起来。
隔着朦胧的烟雾,她的嘴巴微微嘟起,火苗随着她吹出来的气不停地跳跃着,耳朵上的珍珠耳坠也随之微微颤动。
梁昱舟觉得似乎有什么从他心头拂过,心尖痒痒的。
“好了,不要塞太多柴火了,要等烧得差不多了再加。”
常映雪站起身来,这才注意到一道灼热的目光锁定在她脸上。
“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她用手轻擦了一把脸,以为是柴灰飘到了脸上。
“没有。”梁昱舟声音微哑,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我以前又没生过火,哪里知道这些。”
“那是,您梁大少哪儿吃过这份苦。”常映雪手上切菜刀的动作顿了顿,心情忽然有些低落。
“其实,我以前也不会烧火做饭,这些都是这两年才学会的。”
梁昱舟把视线从跳跃的火苗重新移回到她身上,莫名有些心酸。
能够看得出,常映雪和她外婆都是出身书香门第,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家世一定不差,可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之前他有让郑耀坤去查过关于她的身世,知道常映雪是在三年前由于父母双亡才来到宁城来投奔舅舅的。
可在这之后想必她一定是吃了不少苦。
曾经也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如今却要被迫学着生火做饭,还要躲避舅舅时刻的追债和压榨,梁昱舟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失去妈妈以后的日子,过得都是分外艰辛的。
“别做了,我命人去买回来吃便是。”
常映雪摇了摇头,“菜都备好了,我答应外婆要做给她吃的。以前才学做菜的时候,还会切到手,或是烫到自己,现在完全不会了。”
她一边将拌好米粉的肉放入蒸锅,一边说道,“想想那时候的自己,真的很没用,切菜都是一边哭着,一边切的,做的不好吃也得吃下去,不然那一餐就得饿肚子了。爸爸妈妈离开的太突然,我来宁城投奔舅舅和外婆,恰好赶上舅舅生意失败,赔了很多钱,那时我什么都不懂,根本不知道人心险恶,以为都是一家人是不会存什么坏心思的。舅舅随便几句话,我就放心地把家里的房契地契都交给他了。”
“后来我准备上师范学校需要报名费的时候才知道,那些房产早已被他变卖还债,包括我和父母一起居住的那套房子,我就这么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真的成了无家可归的浮萍野草。”
常映雪苦笑了一下,“我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说了你也不懂。”
她眼中的梁昱舟是那个锦衣玉食的大少爷,又怎么会懂得底层挣扎的痛苦。
“如果我说我懂呢?”梁昱舟两手撑在灶台上,将她圈在自己的身体和灶台之间。
常映雪声音微微颤抖,“你这是做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没你想的那么好,我也是一路吃过苦,摸爬滚打才有今天的。”
常映雪望向他的眼,他的眸中印出跳动的火苗。
梁昱舟没想到她会与自己主动分享身世,或许是炉中的烈火太过撩人,或许是身后的锅里的水汽氤氲,这一瞬间,他也忽然想要对她打开心扉。
“你已经是很多人羡慕的对象了。”常映雪忽然想哭,她有些不解,明明他拥有别人得不到的身份和财富,却为何还要那么评价自己。
“可我是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道出了他埋在心底多年的结。
外人眼中,他骄傲矜贵,能力卓群,可却从出生那一刻起,注定不受父亲待见,如同见不得光一般,在他弟弟的身后为他铺路,为他扫平一切障碍,他不过是个还有利用价值的工具人而已,若哪一天他无法再给梁家创造价值,谁还会正眼瞧他一下?
原来,他们都各有各的苦,努力想要把支离破碎的生活拼凑起来,却怎么也修补不了受伤的内心。
这样看来,他们是同一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