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桓先生的主家不是沈惟良,他的话依旧足以让谢玉娘恶心了,那些藏在心底的屈辱翻滚着,纵忍了很久,她仍旧冷了脸。
总有人将这种恶心话,当成夸人。
不过桓先生只当谢玉娘流露出的愤怒,是因为被说丑陋,只笑道:
“当然,若非娘子是这般模样,怕是如今那位贵人,便已经收了娘子吧,于娘子而言可惜没了前程,于我主家而言,倒是白得了姑娘这等好助力。”
谢玉脸色越发沉了,将茶杯用力一放,残茶漾着溅出来,落在她的手背上。
她一甩手,冷言道:“桓先生再这般说,咱们这买卖可就谈不成了。”
那桓先生再次大笑出声,毫无诚意地拱手道:“娘子勿怪,小可也不过是玩笑之语。娘子打算小可知道了,但口说无凭,娘子要投诚,总要纳上投名状吧?”
他就是故意的惹她生气,心乱的人才能露出破绽,是以如今见谢玉娘这样,让他更信了三分。
谢玉娘听他的话音,便知他的用意,哼了一声,抬手指了指自己道:“我,就是投名状。”
桓先生折扇合拢,眉毛一挑,不明她这话的意思。
“若吴头领接受小妇人的提议,待我安排好此间事后,必亲到岛上去为人质,等让张、邢两家顶了这些罪名,送走此间那位贵人,吴头领,还有先生背后的主家,自然就信我的诚心了。”
桓先生一愣,旋即抚掌笑道:“娘子果然好胆识,小可佩服。”
“但是,”谢玉娘横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桓先生,我自是诚意投靠,但吴首领是否也能给我些诚意?”
桓先生笑容收了起来,锐利地打量着谢玉娘:“娘子请说。”
“我登岛时,还请桓先生拨冗,在南安县内住段日子,一则是安我哥哥及我手下人的心,二则也让我们知道吴首领的诚意,三则,桓先生也可亲眼看着,我的计策如何。”
她直视着桓先生那双透出弑杀寒光的鹰目。
良久,桓先生才颔首道:“好,就照娘子的安排,小可这就回去,同吴首领安排。”
南安县里他尽可在明里暗里安排人,与岛上互通消息;但眼前这柔弱不会武的小娘子独自登岛,周围都是他们的人,又能翻出什么风浪呢?
谢玉娘薄薄面纱之下的脸上,终于再次有了敷衍的笑意,像是仍在为桓先生刚才的冒犯而生气似的。
“如此,小妇人就静候桓先生佳音了。”
“好说。”
桓先生见她似仍在为前面的话生气,更多信了几分,一揖后,不从正门走,而是自后门悄然而去。
直等确定他走远后,谢玉娘才彻底沉了脸色,回到厅中,将他用过的茶盏砸了,坐在厅上生闷气。
恰此时迎云刚带了吃喝的进院,谢玉娘也不看她,只立刻抬手指着自己的屋子道:
“那屋子我不住了,嫌脏。”
拎着食盒的迎云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忙应声后安慰她:“我去收拾,姑娘别生气,将来有他好看。”
“我知道,”谢玉娘烦得拿起琵琶来,想弹却不成曲,索性放下琵琶,拿出帕子来用力绞着,“都是浊气,太脏了。”
她说着,霍然起身:“这屋子没法吃饭了,走,我有事交待武大叔。”
*
太平二十七年七月初二日,天清气朗,海面有风,卷着潮起潮落。
谢玉娘带着迎云、武大叔,并船队中八个颇有威望的水手,站在离着县城很远的一处海盗才会常来往的私港上,看着桓先生带着四个人,从船上走下来。
“玉娘子,果然守时。”桓先生笑说,目光却警惕地在她身后众人的身上扫过,“娘子是要带些人同去岛上吗?”
谢玉娘看都不看他身后的四个人,只抱着琵琶笑道:“自然只我一人,想吴首领豪杰人物,总不会亏待客人吧?”
桓先生这方展颜颔首:“岛上早就为娘子准备齐整,只等娘子去了,还请娘子登船吧。”
谢玉娘不提他反而带了四个手下的事,只转身看了一圈面有忧色的自己人后,对脸色青黑青黑的迎云道:“哥哥按议定计划行事就是。好生款待桓先生,为将来大事计。”
迎云咬着牙应承:“妹妹放心,我都晓得。”
谢玉娘知道迎云是极其不赞同自己涉险的,连她自己也知道此一去,但凡有丝毫纰漏,自己都死无葬身之地。
但早从五年前她就明白,想做成她要做的事情,是得将命都押上的。
是以,她只是对着众人一笑,便转身向桓先生一礼:
“桓先生,请吧。”
言罢,她抱着琵琶,在船上船下许多人的注目中,独自一人走上了那庞大,但看着就森然的海盗船。
船起扬帆,海风送着船往前去,背后的海岸越来越远,而谢玉娘只在船起航时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