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江凌是跟着周茉来的。难怪他松口得爽快,离婚协议也轻易签了,秦望拿捏不住他来的目的,暗自警惕起来。
办公室门一关上,秦望极力伪装出的礼貌也维持不住了。
和江凌面对面,那股从心底升起的疲倦感便再难压抑。
思及往事,秦望如今倒是生不出什么气愤的情绪。
对于江凌旺盛的控制欲和时时刻刻令人感到窒息的冷暴力,秦望不能说全然原谅,只能说一切都将过去,再执着和掰扯都只会白白内耗自己。而江凌也不会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亏欠,秦望始终明白。
他是这样的人。
秦望没有像招待客人似的客气地招待江凌,也没这个心力。她只是站着斜靠在办公桌边,一手撑着桌面,姿态有些紧绷。
挂在椅背上的外套里放着她几乎没抽过的女士烟,秦望思绪乱了一下,再对上江凌的眼睛,开口顺畅起来:“什么时候方便的话,我们定个时间去民政局把离婚证领了吧。”
这是上次电话里就已经谈到的地方。只是她一时情绪不佳,像平常控制不了情绪时那样歇斯底里地同江凌吵了起来——
后来电话就挂断了。该谈的东西也没定下。
此刻,江凌没有说好或不好,秦望有点儿警惕——怕他动手。
当然,江凌从没打过她。这却不会让秦望的怀疑消退半分,以前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谁也不能保证它以后不发生,所以她理所应当地警惕着,余光捕捉到桌上用作镇纸的摆件。
江凌只是问:“为什么决定要离婚?”
这次询问的语气比之前正式太多,语气也冷静。
上回发了那么大火才不像他。
他默许周茉送来那份签了字的文件,让司机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到了这里,中心商圈一家不起眼的书店。这显然并非是秦望的资产,不然他不会不清楚,他跟过来,只是想看看秦望到底想要做什么。
再度见到她,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一样。
他们彼此折磨多年,有时候他也会想让双方解脱是否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涌上心头的强烈的不甘阻碍着他。在江凌的设想之中,哪怕真有一天要走到离婚的结局,分开也绝对不应该是由秦望提出来的。
工作繁忙、没有时间……拦住他脚步的那些借口细想都无法推敲。
判断出对方情绪稳定,是能够进行交流的状态。想了想,秦望说:“因为不合适吧。”
她惊觉江凌像是在明知故问。
秦望明白自己是因为不甘心才留下,却不懂江凌是为什么,“其实我应该早点提出来的。这几年,我们都过的不开心,更应该及早止损。不过现在也不算晚,对吧?”
说到这里,秦望已经没有再逃避了。笼罩在江凌身上的令她恐惧的东西,是隐藏在攻略规则之下被神化的、不可忤逆的绝对权力。
但是现在,它们都已经烟消云散。
所以秦望抬起头,看着江凌的眼睛,语气轻松起来,“我很高兴你能签字。”
没有浪费太多时间。
从周茉带着文件来的那一瞬间起,秦望就知晓他们在这件事情已经达成了一致。所以明明并不是太欢迎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当他发问时,她还是能够多和他说几句话。
“把我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吧。”听罢秦望的解释,江凌说,“周一上午我去接你。”
江凌说话时,秦望没有看他。在她的视线里,只能看到高级西装袖口上那枚精致的蓝宝石袖口,等到江凌说完,空气中漂浮着沉默,她的回答总是会迟一点。
她拒绝:“不用,我在民政局等你。”
“也行。”
江凌不置可否地点头,情绪稳定,语气平和,“那么,周一见。”
……
他走了。
秦望坐了下来,重新披上了外套,伸进口袋里摸出烟。她只是从烟盒里抽出一根夹在指尖,片刻后连烟带烟盒一并扔进抽屉。
既然都已经约定好,她便暂时默认此时不会再横生枝节,专心处理工作事宜。
下班后一如往常,与小林及其他店员告别,回家,坐在隔壁餐桌之前。
秦望进门后先洗了手,坐在餐桌前时,看到晶莹的米饭在碗中堆出尖尖。
她道:“我吃不了这么多。”
“工作一天应该很辛苦吧。要多吃点才能更好地补充体力。”江砚拿起那碗米饭,往自己碗里拨了一部分,“够了吗?”
这样的动作所蕴含的意思实际上很亲密。比如在完整的三口之家里,妈妈把碗里多的饭交由爸爸解决——可惜秦望并没有有过这样的父母代为演示,她见过的人实在太少,经历也太少。于是她只是道谢,看到米饭尖尖被铲平,估算自己的食量。
秦望:“够了。”
现在连盛饭都由江砚一手包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