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经历过什么无力透顶的绝望,破碎后又被竭尽全力地拼好,全身都散发着一种无怨无悔的哀伤,仿佛在万劫不复里劫后余生地寻求着希望。
让人像看见了芍药花,纯白无垢的温丽芍药清滋带露于月下之景,与面前的人真是分外相配,婉静又哀柔。
分明叠层着明丽花瓣,但早在时间里彩云易散地摇摇欲坠,只一瞬间,景元脑子里就冒出这样一个想法,隐秘的雀跃纠缠了哀叹。
对视了半晌,蓦然反应过来什么的少年猛地睁大眼,白净的脸上霎时腾起一片红,看她衣裙湿透,目光慌乱又歉疚地移开:“对,对不起!”
“无妨,你不必介怀。”少女并不在意差点摔倒一事,指尖轻动,水流便在他衣袖与书籍间飞出,瞬间便一身干爽。
虽然风雨一吹又湿了。
“这是……云吟术?”重新蓬松一头白发的景元睁大了眼,金瞳圆溜溜的,像只狸奴,“您是持明?”
不是。华胥在心底无声回答。
“嗯,我是持明。”
自如地撒着谎,她向稍矮自己一些小少年递过伞柄:“今日雨大,等停下已是晚膳后了,我住的不远,这伞你撑着。”
景元听完就要后退,连连摇头:“我淋雨无妨的!姑娘你别着凉才是,何况我方才还险些将你撞倒……”
小少年不见日后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圆脸上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歉疚,华胥眼疾手快将他拉回伞下,抿住了即将暴露的笑意:
“我这不是没事吗,倒是你,小兄弟,云骑军的训练哪怕下暴雨也绝不会耽搁,再不去可真要挨罚了。”
“那也不能叫你淋雨回家啊。”景元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她,试图挣扎。
华胥垂目轻笑,将伞柄塞进他掌心,指尖虚点了他一下:“我是不朽的龙裔,这么点雨算得了什么,快去吧。”
眼看她赠伞后就踏入了雨幕中,清透窃蓝一瞬间就被白雨吞去方才还鲜明的色彩,他见少女掌中聚拢起一团水球,于是纷扬密雨尽数滞空卷入掌心,随之又消散。
“多谢龙女大人!我叫景元!”
我知道,你叫景元。
并不意外对方的敏锐,少女无声想着,在暴雨里渐行渐远。
沾上衣裳的水被云吟术抽离,不间断地重复着沾染与抽离,直到回了持明族地。
亭台楼阁都被笼罩在雾般浓密的雨里,雕栏挂落蒙着水珠,频率奇快的更迭。
连廊上的纱幔在风雨里摇曳,华胥熟门熟路地向红枫醒目的院落走去。书房窗开半扇,能隐约看见摆着的博古架,卷轴层层叠叠地摞起来,搁在阶下。
龙雕盘踞的平台透出古老的威严,丹枫就坐在书案后面,手边堆着整齐的公文,端着茶盏浅抿:
“回来了?”
闭合的门被推开,室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蓦然增大。青年从卷轴里抬起眼,就见窃蓝驱散衣上湿意,丹枫看着她,向来没什么变化的苍青双眸染上些许疑色:
“出门时,云霜未给你备伞么?”
“备了,回来时借给了位小云骑。”华胥如实回答。
他像是叹了一声,又像是松了口气,手中茶盏被他搁在一旁:“待会去把御寒的汤喝了,往后雨天叫云霜陪你出去。”
不敢有异议的华胥视线转向地下:“……是,兄长。”
没办法,她是短生种,无论是寿命还是生命力,在仙舟住民眼里都脆弱易逝到了极致。
即便受到不朽恩赐,也没有转世蜕生的能力,只是能以短生种的体质过长生种的日子而已,且修复能力依旧普普通通,大概唯一的好处,就是永葆青春了。
室外满天阴云,浓重近黑,就算开着窗,室内的光照也并不如平常明亮,昏顿的洇开满室暗淡灰翳,苍蓝深深隐匿于阴影之中,看了她一眼:
“我改过方子,准你放蜜块进去,但仅此一颗。”
少女的眼眸一下子就亮起来,欢呼声绽开在那双墨玉黑瞳里。不等她高兴,青年又道:“前几日叫你背的书怎么样了?”
迅速回忆起书中内容的华胥不慌不忙:“都记下了,落英龙师也结了我的礼仪课。”
“勤加修习云吟术,枪法也不得懈怠。”垂目安排着,丹枫合上一卷文书,视线来回移动在文牍,“七日后,一起测验。”
什么要命的发言……华胥一口气哽在胸口进退两难,最后艰难地咳出来。
书房里本就安静得落针可闻,这一声压抑的轻咳立即让丹枫从文书里抬眼,眉尖难以察觉地蹙了一下:“还是着凉了……”
像是不出意料,又像是无可奈何,总之尊贵的龙尊大人还是亲自摁着妹妹灌了三碗辛辣的汤药。
眨着泪花,从喉咙一路辣到肺里的人类小龙女一边喝水,一边笔耕不辍地默写药汤里出现的药材,虽然嘴角略略下垂着,但是却让她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