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欢第二天早早的就到了教室,奇怪的是,等到平日里来的最迟的人都来了后,刘悠也还没来。
夏天已然退场,空气里却依然弥漫着浓重的湿热,家欢百无聊赖地绞着身下的布裙子,她今天穿了一条深红色格子裙,衬得她皮肤十分莹润光滑。校服还没有在这所偏远的小镇学校普及,小学是没有买校服和必须穿校服的规定,初中的校服是可买可不买的,等到有领导来检查时,把没买校服的人放到教室、做操队伍的最后面就行了。
第一堂课是班主任的,这堂课今天已经拖迟很久了——班主任迟迟不到,也没有老师来占课,除了语文就是数学,根本没有占课的必要,老师上烦了还会主动给学生放松。
“怎么刘悠不来,班班也不来?”家欢心里很奇怪。
不知道过了多久?过了好久好久,久到下课铃声都快要响了,久到班上的人光明正大的吵吵闹闹,久到有人趴在桌子上打瞌睡,久到家欢都画了好几页的图画,久到一节课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班主任覃齐才领着刘悠从正门进来。
教室一下变得安静,有人已经意识到不对,拿眼偷偷在班主任和刘悠之间来回不停的看。
家欢敏锐地发现刘悠的眼眶很红,像是刚哭了的一样。
“悠悠被老师骂了?”
家欢很想问刘悠到底怎么了,她想,等悠悠回到座位后,她一定要很温柔很温柔的安慰她的这位瘦弱的同桌小女孩,就像妈妈安慰摔倒后的自己,“我看着就已经瘦瘦的了,怎么会有人比我还瘦?”虽然她还认不了多少的字,可读二年级的覃胜哥哥在他上一年级的时候就告诉过她了——太“瘦”其实是一种病。
可等刘悠走近后,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始安慰。家欢可以直接感受到同桌的伤心,可这份伤心家欢却是怎么也理解不了。她只能乖乖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眼含担忧的看向她。终于,刘悠开口说话了:“我要走了”。
走?走哪里去?可是现在不是要上课吗?家欢还没问出口,刘悠就抢在她之前自说自话:“我不读了,我今天跟着妈妈一起来的学校,在办公室,她跟班主任说的”。
周围的窃窃私语早在刘悠说出要走的时候开始疯狂的游走,一时间,全班都知道刘悠就要不读书了,他们不约而同的奇怪了一瞬间,然后突然开心的意识到,不读书意味着就可以呆着家里天天玩,不用在早上睡得正香的时候就被大人们揪着耳朵或掀开被子似的从香甜的梦境中强行拖离。
有人控制不住的开心大呼,得意忘形中被覃老师一记眼刀威慑,转而低下头和旁边的人一起幻想。
不是的,不应该是这样的,你们没看见刘悠难过的表情和通红的双眼吗?还有覃老师严厉却愤怒的表情,不能上学对悠悠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家欢很想问为什么,可是她直觉知道不能,至少不是现在。刘悠默默的收拾自己的东西——她又有什么可以收拾的呢,教材是不可能带走的,只有几支笔和平时同学给的小玩意,像圆珠笔帽上的小兔子、某某某给的口哨,东西不能算多。
家欢难过的看着刘悠,她东西收拾的很快,不知道为什么,家欢下意识地扭头往后看,教室后门处站着一个女人。她和郑秀差不多大,脸上却已隐隐显出苍老的趋势,她的手里还牵着一个四五岁左右小男孩,男孩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家欢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她回头看向刘悠,被告知小男孩是他的弟弟,今年四岁。
弟弟,悠悠可从来没说过自己还有一个弟弟!走之前刘悠把自己家的位置告诉了家欢并表示以后一定要来找她玩。
她最终是被老师从前门亲自送了出去。家欢亲眼看见她从前门走出一年二班的教室,背着并不沉重的书包,穿过过道,走向那笑吟吟的女人。
可每当后来家欢想起那个场景,总觉得那条刘悠短暂走过的过道是那么的残忍。
上午的课最后当然是不了了之的。
下午的时候,胡老师让昨天出去罚站的人把语文书放课桌上,他要检查有没有人没有执行他的命令。当家欢从书包里掏出自己被包的整洁干净的语文书时,她看见了那被自己平整的压在书包内测的书皮,想到自己说过要在今天把它给刘悠的事,转头看了看身边的空座,她又是一阵难过。
第二天在覃齐老师的安排下,家欢有了一个新的同桌,刘悠留下来的东西被班主任收走了,没有人知道它们被带去了哪里。
新同桌是一个对她来说有点胖的过分的男生——之前读一年级的覃胜哥哥又说过“胖”的太过也是一种病——家欢想为什么自己的同桌不能是像自己一样健健康康的小孩嘞?到底是为什么让她的前后两任同桌有这么大的差距!
家欢还是很怀念刘悠,怀念着那个总是来得很早,看着弱不禁风但却莫名能从中看出些许执拗的女孩,这并不是新同桌不好——好吧,和刘悠相比,新同桌显得就没有那么友好,两人的课桌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