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昏钟撞响，古老威严的钟鸣声悠悠荡开，天地浮起金芒，万朵莲花齐齐绽放。
一道身影隐蔽地绕过悬挂在上层虚空中的巨大瀑布，摸索到石崖边轻轻一跃。
下界便是天界的地居天——三十三重天。
行过长长的浮空桥，漫天流光的彩云变为冰冷的灰烬。
这里寸草不生，是诸神遗弃之地，晨昏的钟声无法到达，时间几乎静止，刀锋般的冰川直直向上，万年积雪不化的寒潭幽深不可见底。
身影走到寒潭池边，将手伸进去搅了搅。
一阵彻骨的寒冷蔓延上手臂，那是即使拥有无相法身也抵挡不住的寒冷。
寒潭波纹逐渐荡开，片刻之后有什么东西游弋浮上水面。
它浑身密布如铁甲般锋利的黑色鳞片，但那灰黑的鳞甲仿佛失去了应有的金属光泽，变得残破不堪，片片折断翘起，翻出内里烧焦般可怖的黑红血肉。
那是一头龙，一头濒死的黑龙。
巨大的锁链深深刺穿它的身体，缠绕着勒进骨头，锁链尾端隐没在水下无尽的幽暗，随着龙的游弋轻轻晃动。
黑龙停在距离池边一丈，无法再向前。
“音北罗，你不该再踏入这里。”黑龙的身体逐渐化为人形，仍旧伤痕累累。
被叫做音北罗的身影百无聊赖地坐在池边，手指轻轻拨动着水面：“这天界寂寞无趣，几十万年如同一日，也只有你会陪我说说话了。”
池水冰寒彻骨，难以想象日夜待在这种地方的人要承受多大的痛苦。
她抬眼瞥了一眼黑龙身上的锁链：“你的伤口越来越深了。”
黑龙没理会她的话，神色和以往一样漠然：“同我在一起会扰乱你修行。”
“呵，修行。这话你每次见我都说，你烦不烦。那无情无感的道也能修得大乘么？”她嗤笑一声，直直看向黑龙：“说真的，要不要我帮你解开这錾龙阵，不是很难......天界最后一条黑龙，却落得如此下场......”
“音北罗！”黑龙打断她，声音透着冷硬。
他皱起眉：“天宫......确实很寂寞，但是北罗，离开这里吧。或许天道就是如此，只是你现在还无法参透，但终有一天你会明白。你应该回到莲花环抱的温暖净土，远离污浊不堪的纷争。有情的世界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没有人能违抗天命，你会因无知付出千百倍的代价。离开这里吧北罗，有通天的路在等你。至于我......我会承受我应有的处罚。”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神情迷茫痛苦不堪，像是滑向深渊之人最后的挣扎。
很久很久以后，音北罗回忆起来，这些话语句句透着命定般的无可奈何，只是当时的她无法理解，自命不凡地认为修罗地狱也任随她去。然而法相无边，大道无形，她尚未能明白所她追逐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幻影。如果当初她能仔细听一听这番话，一切会不会都变得不一样？
然而世间没有如果。
她不顾黑龙阻止的声音跳到寒池中。
真冷啊，无怪诸神要将他困在这里，沾上一滴池水便要感受挫骨扬灰的痛苦，究竟是什么让这条龙甘愿在这里呆上足足百年。
“我自鸿蒙而生，生下便为司晨揭谛，日日守在莲花台，无所知无所感，见不到众生更见不到人间。说我已经身处极乐，可极乐是何物，我丝毫感受不到。这世间如何对我来说毫无分别，你说修行，你说悟道，那你说，我究竟要从何处悟你口中的大乘？”她说。
黑龙痛苦地闭了闭眼： “你会死的。”
她说： “那就入轮回。”
“可轮回极苦。”
“苦是什么。”
“......”
她游到黑龙身边，忽然伸手抱住他的身体。
“你有没有吻过她？那个凡间的人。”
黑龙眼瞳收缩，挣扎起来。
“你是怎么吻她的？”
她仔细观察着黑龙的神情，手指抚上他的脸颊，他颤抖着躲开，喉间难耐地发出声响：“别这样，北罗......”
她却不理会，捏着他的下巴朝着那张苍白的唇吻了上去，一触即分。
“你吻她的时候在想什么？”
黑龙沉默着，逐渐停止挣扎，脸上没有了表情。他的眼睛慢慢不再聚焦，彻底失去了光点，神情灰败。
再没有半点情感流露。
音北罗凝视着他了无生气的脸，一阵沉默之后，索然无味地松开手。
曾经镇守六欲天的巨兽，吐息之间便可搅动天地，穿云破雨，雷霆是他的权柄，随性无束，世间没有他不能去的地方。
然而天命无常，将他变成了如今这幅样子。
她不知道自己会去向何处，是和他一样困在这遗弃之地，还是因为无知灰飞烟灭，又或是终能悟道大